“文中曾重金禮聘江千裏,追查三公主的行蹤,料不到江千裏中途離去,他帶走了萬兩重金,三公主仍是杏如黃鶴,文中實不知如何下手了,王兄何以教我?”
王彤暗暗籲一口氣,忖道:如非先得燕飛報告,真要被他弄得暈頭轉向了,這個人實不簡單。
但是,王彤卻故意皺起眉頭,道:“這……這就有些麻煩了,文中兄,三公主最受當今寵愛,出了事,不但兄弟這個內宮侍衛統領擔待不起,隻怕馬兄這個巡撫的職位……”
“丟官的事,自在預料之中,怕隻怕要禍連滿門……”馬文中道:“若是罪及九族,我豈不成了馬家的罪人?想來真是惶恐得很。”
王彤忖道:他隻談惶恐卻不提辦法,心機之深,果然可怕。當下說道:“文中兄,現在是救人要緊,可否提供一些追查的線索?
“燕飛已見過了統領,難道他沒有提供線索麼?”
“唉!他如是提供了線索,我怎麼會來此打擾馬兄……”王彤低聲說:“江千裏追蹤之能,天下第一,難道沒有告訴馬兄什麼?”
“提起此人,兄弟就有些憤怒難平,江湖中人,不能給人信任,騙錢騙人,可惡至極,再犯我手,立殺無赦。”
馬巡撫的臉上,泛起了冷厲的殺機。
王彤眼看油田難浸,再談下去,亦無收獲,站起身子,道:“兄弟告辭了!”
“統領意欲何往?”
“馬大人無法提供助力,兄弟隻好自力追查了。”
“非不欲也,實不能也,文中就在街中恭候消息。”
王彤道:“好,找出線索,還望巡撫大人能予協助,緝拿凶手。”
“那當然,本撫職責所在,自是不容推辭。”
離開了巡撫府,王重山忿忿的說:“他好像完全置幹事外的樣子……”
“現在,咱們要找一處可以安身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難攻的所在。”
王重山道:“怎麼?馬巡撫……”
“他已經擺出了翻臉的架式,最好的辦法,是把咱們完全殺死……”王彤道:“我千思萬想,竟未想到他如此陰狠!”
王重山道:“可惜,燕飛也被他們押回開封府牢中了……”
語聲一頓,又接道:“既然要翻臉了,剛才何不先把馬巡撫拿下再說?”
“拿下他,豈不是逼他們殺害三公主……”王彤說:“消息一旦泄漏,馬文中心中再無顧忌,必將傾盡全力對付咱們……”
“他已經拉下臉了,難道還會手下留情不成?”王重山不太服氣地說:“他示意尹知府拿下燕飛,已經是表明了要切斷我們的支援力量。”
“不錯!”王彤點點頭,道:“拿下燕飛是一著高招,斷了我們的聯係,封閉了我們耳目,在開封我們人地生疏,也沒法逃過他們暗中的監視,但沒有當麵撕破臉,他心中多少還有點顧忌,不至於動用官兵,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們。”
王重山看看天色,已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時刻,籲一口氣,道:“今晚上,他們會不會就下手呢?”
“會,而且是全力施為……”王彤說:“所以,我們早些找一處落腳的地方,休息一下,最遲三更,他們就會大舉來犯了。”
一直靜靜的追隨王彤身後的兩個侍衛,左側一個突然開了口,道:“統領,我們連夜離開,渡河北上,召集了人手再來捉拿叛逆。”
“走不了的,咱們離此北上,正是馬文中所期望的事,他們在途中埋伏重兵,全力截殺,荒野無人,正好給他們大力圍攻的機會……”王彤雙目中神光閃動,四下探視一陣,苦笑道:“現在,他們至少有六個人在盯著我們。”
兩個隨行侍衛是王彤挑選的隨身護從,武功高強,年紀不大,一個叫趙保一個叫陳宏,已追隨王彤兩年之久,得王彤指點,已深得宮廷刀法的精要。
原來,宮廷中另有一套劍術、刀法,是收集天下劍招、刀法之長,組合而成的一套武功,都是以直接殺傷敵人為主,是一種非常實用的武功。
趙保、陳宏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既已如此,何不擒賊擒王,衝入撫府,放手一戰,如能製住馬巡撫……”
“不行!”王彤道:“那是給馬文中動用官兵的借口,何況……”何況怎樣,他沒說下去竟也無人注意追問下去。
王重山皺起了眉頭,道:“可惜,小侄還未熟悉開封府的形勢,想不出什麼地方易守難攻……”
王彤歎息一聲,道:“說不得,隻好去麻煩一次老和尚了……”
相國寺的主持心印大師就是個老和尚,說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紀,雙眉雪白,臉上布滿了皺紋。
他在禪房中接見了王彤一行人,但卻沒有歡迎佳賓的微笑,神情未然、冷漠。
“我們來此借住幾日……”舉手互擊一掌,一個小沙彌應聲而入。
“帶他們到後院韜光養晦堂……”心印大師說:“再準備一席素齋送去。”
小沙彌呆了一呆,道:“韜光養晦堂和一席素齋?”
心印大師合掌當胸,笑一笑,道:“孽因惡果,阿彌陀佛!”
小沙彌若有所悟,合十說道:“小僧為諸位施主帶路。”
轉身,當先而行。
王彤等四人魚貫相隨,進人了一座圓月門的跨院中。
兩棵高大的白楊樹,遍地及膝的青草,使這座跨院看起來有點陰森。
這是一座三合院落,東西兩廂木門緊閉,向南的大廳卻是門戶大門。
相國寺在開封府是個雜耍雲集、百業雜陳的地方,人口活動力十分強大,非常的熱鬧,但這座跨院中的幽寂和寺外的熱鬧紛攘,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沙彌帶幾人直入正廳,點燃起桌上的火燭。
這是三間相連的大廳,中間有一張大方桌,八張分擺四麵的太師椅外,再無陳設。
“四位施主請坐,小僧去吩咐他們奉茶擺席。”
四個人都有著饑餓的感覺,所以,沒有人推辭客氣,何況,今夜可能有一場生死之搏,急需要飽餐一頓,養息戰力。
目睹小沙彌離去之後,王彤低聲說道:“今夜之戰,敵人攻勢必極猛烈,非至性命交關,不必全力反擊,刀法、劍招盡管辛辣,但卻要保留體能,拖長時間,我相信他們在日初之前,定會撤走,這一戰,我們以保命、防守為主……”
說著,目光轉注到王重山臉上,又道:“武當劍法以綿柔見長,以你的成就足可抵禦追魂七煞的圍攻在百招以上,但你卻在出手一擊中,全力施為,以陰柔之勁,施展陽剛反擊,至內力還未開始循轉,已然無以為繼,幾至為敵所乘……”
“是!小侄也想通了這個道理了。”
王彤點點頭,目光一掠趙保、陳宏,道:“你們也要記著,宮廷刀法,本是以傷人為主的實用武功,以詭變勝敵,盡量避免和人硬拚內力,需知,內力耗盡,再精奇的刀法也難見威力,敵眾我寡,要盡量利用任何對我有利的形勢,一動上手,他們就不會讓我們有喘息的機會。”
趙保、陳宏,恭謹受教。
王重山心中有很多疑點,正想開口詢問,小沙彌已帶著三個大和尚,送上了晚餐。
精致的素齋,擺滿了一座方桌,勿怪要動用三個大和尚一起送來了。
小沙彌對王彤躬身合掌,道:“諸位施主請進晚餐,家師不奉陪了。”也不待王彤說話,轉身就走了。
王彤當先舉筷,道:“大家吃吧!”
“老和尚冷漠得不近人情……”王重山說:“但這一桌精致的齋菜,又像是接待上賓……”
“不錯,這是相國寺中最好的席,諸位都是主持方丈心目中的貴賓。”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及膝的灰衫、足著增履的年輕和尚,已站立在廳門口處。
燈光下,王重山看那小和尚麵如鍋底,黑的透亮,雙目中神采照人,隻是那襲灰衣,長衫不像長衫,袈裟又不像袈裟,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師父請進來坐……”王彤閱曆豐富,一眼已瞧出這小和尚不是等閑人物,站起身子施了一禮。
小和尚淡淡一笑,道:“小僧命裏犯煞,不早不晚的趕到了相國寺,心印師叔正在遣走寺中僧侶,無暇奉陪,隻好派我小和尚先來招呼客人……”
“王彤感激萬分,老和尚的恩德,日後必當報答。”
雙方麵心照不宣,老和尚遣走部分僧眾,似是已決心淌這次混水了。
原來,相國寺中,有絕大部分的僧侶未習武功。
黑臉和尚步入廳堂,道:“請坐!請坐!”自己卻先在主位坐下。
趙保心中忖道:老和尚麵冷心熱,倒也罷了,這小和尚竟也如此放肆,統領還未落坐,他倒先坐下了。
內宮侍衛到處受人奉承,此番身處逆境,頓覺處處受氣。
王彤卻似全不放在心上,笑一笑,道:“小師父的法號可否見示?”
“小和尚野慣了,連法號都庸俗得不帶靈氣,統領既然問了,小和尚也不便不說,小和尚法名七巧……”
“黑羅漢七巧僧,王某早該想到的。”王彤憂苦的神色中綻開了一抹笑容,說:“當真是失敬了。”
坐在一側的王重山,突然像被火燒著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道:“黑羅漢七巧僧,幸會呀!幸會!小弟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口中說著話,雙手抱舉,連連打躬,道:“久聞大名……”
“好了,你請坐吧,咱們不來這一套,什麼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你們武當派倒有小和尚一個好朋友,名叫白羽,小和尚也不知道這白羽是名字還是法號,但卻人如其名,白的像個大姑娘……”
“白羽師兄是法號,你羅漢僧的大名及事跡,都是白羽師兄告訴我的。”
“那就結了,坐下說話吧!”
“對對對,白羽師兄說過,羅漢僧一向不拘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