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像許多看起來簡單,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難了。
然而人有時候並不能最準確認識到自己的能力。
比如最簡單的,遇上一隻大蟲,人人都知道隻要跑得比大蟲快,就能逃走,但是往往兩條腿達不到腦子裏預想的速度。人人也都知道拿著一個匕首,捅進大蟲的腦子,那大蟲必死無疑。但是通常力氣也達不到、匕首不夠鋒利,匕首捅不破頭骨,甚至捅不破皮肉。
人活於世,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事物,有一個正確準確的認知至關重要。
而行於江湖,準確的判斷,是最為至關重要的能力。
差之毫厘,關乎生死。
兗州城外,一條用槍劃在地上的線,將孟少白和柳如令等七人隔開。
已經連續許多天,孟少白嚐試了上百次,若非主人下令不可傷了她性命,孟少白此時也已經死了上百次了。
柳如令不得不再次警告她,“孟姑娘如果願意,我可以護送你回去。”
孟少白搖頭,“多謝,但是不必了。”
柳如令隻歎息道,“孟姑娘,我知道你在試探七殺陣變換,不過七殺陣雖然隻有四十九種陣型,然而其中卻有千萬種變化,你記不完也試不盡。主人囑咐不許傷了你,我等這才多次留手。但刀劍無眼,覆水難收,總有失手的時候,到時候若是傷了姑娘,隻怕可惜。”
孟少白再次綁好腕帶,一雙黑亮的眼睛直盯著柳如令,堅定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說著擺出招式,才再要攻擊。
柳如令奉命而來,不得不如此,但見孟少白如此執拗,心中不由得一震。
“且慢。”那柳如令忽然注意到不遠處茶棚內兩雙身世的目光。
柳如令看向那邊,那白衣少年手中捏著一雙竹筷,隱隱察覺有內力浮動,仿佛蓄勢待發的利箭一般。
柳如令露出警示的目光,“兩位小友,想必是認得我們?”
花翎笑笑,慌忙將手中竹筷放下,“這麼……我們就是好奇,看一看,就看一看。”
柳如令見此,這才向孟少白道,“孟姑娘既然今天仍不願放棄,那麼請吧。”
孟少白還手,突然向柳如令進攻。
她聽了白筱筱對七殺陣的解釋,已經知道如何打斷這七人之間的配合。
七殺之陣,封陽之末,封陰之首。陰陽六爻,七則餘一,過盛者當殺。趁陽轉陰之際,攻其上首重疊之位,此陣可破。
孟少白心中默念,運轉內力,趁著變換之時,忽地攻向‘死’‘生’交合之位。柳如今也是一驚,這處正是七殺陣此時的陣眼,卻也是七人內力疊合之處。
孟少白破陣之法雖然找到,破陣之力卻並未達到。
‘死’‘生’交合之位,是七殺陣內力聚合之處,若無強勁內力,貿然闖入此處,隻怕要被這陣法生生撕裂。
孟少白尚未意料到,欲要破陣,一掌擊出,卻如同冰錐刺入石塊上,石塊未動,而冰錐卻已生生破碎。
孟少白先被震得吐出一口鮮血,手腕上的腕帶也被生生震碎,一時間氣息破亂,竟無法行動,像是被粘連在一起一般。
而陣法一旦開始,突然之間難以停下,破陣的陣眼眼見就要消失,又變成陣中最凶狠的死地。柳如令心驚,隻道孟少白怕是再無活路。
正在此時,忽然間一個白色身影闖入陣中,生生將孟少白拉了出去。
柳如令一愣,“半山老人?”
那白色身影速度極快,身形詭異,柳如令就算有心去追殺隻怕也做不到。
然而按白色身影扶著孟少白坐下,而後道,“這樣去硬闖,你真不要命了?”而後才停下,回頭向柳如令一笑,“什麼半山老人,你看我有這麼老嗎?”
柳如令這才看清,竟是剛才茶棚下的白衣少年,隻道,“你是藏劍峰的人?”
花翎疑惑,“怎麼說?”
柳如令道,“據我所知,閣下用的是藏劍峰的迷蹤步。”
花翎一笑,“顯然你猜錯了。”
他也看出剛才孟少白身處陣眼之中,原本暗自叫好,卻不料眼目雖然看到了破陣之處,然而力量無法企及。
孟少白運功療傷,腦中回想剛才的隊形變換,心道,就差一點了。想著有站起身來,再要挑戰。
柳如令見她重傷未愈,歎道,“你確實找到了陣眼,隻是你內力不夠,這麼試根本沒用。”說著向路邊的輕視一指,隻道,“你也不必闖陣,若能一掌劈碎這石頭,我便放你去。也免得誤傷了你。”
花翎吐了吐舌頭,“吹牛。”
柳如令本就不滿他出手,見他一臉不屑,當即淩然道,“你說什麼?”
花翎道,“你無非是想說你這七殺陣堅如磐石,不過也太高看了你自己。天下就沒有真正密不透風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