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聖瑤“血手”的來勢何等快捷!蕭冷月話猶未了,她所抬起的一隻右手,已與對方的“血手”相接!
對方手掌倍脹,色澤變異,蕭冷月卻毫無劍拔弩張之態,一切如常!
“砰!”
這是雙掌相接的“砰”然巨響,也是硬拚硬的內力較量!
又是一陣奇寒散發的氣流於瞬間電布全身,但那兩名業已吃過苦頭的“萬妙魔宮”弟子,卻早已知機,避往台下。
其實,他們便算不避,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這次的冷度比上次要差得多!
不是蕭冷月的功力突然減弱,而是她必須以全部功力來抵敵樂聖瑤的淩厲一掌,這些滿台溢散的徹骨寒風,隻不過是餘威而已!
“血手西施”和“冷月仙娃”雙方的勝負究竟如何?
從外表上看,是不分勝負,因為兩個人都是身形微微一晃,足下全未移動。
在蕭冷月與樂聖瑤的內心之中,也不知道是誰敗誰勝!
因為她們在這“說抓就抓”和“說冷就冷”上,全都凝聚了十一成的真力。
自己的十一成力,自己知道,對方用的是多少力量,卻無從探悉。
對方若是已用十二成全力,自己便屬勝麵,對方倘若隻用了十成力,或九成力,自己豈不便是敗局?
故而,十一成力對十一成力,事實上雖然仍是秋色平分,但蕭冷月與樂聖瑤卻成了“麻杆打狼”,都有點兩頭害怕!
她們互相對望一眼,略退兩步,正待左右盤旋,再作接觸,卻已有人發話。
語音來自冉東明等群邪首腦所坐的主席之上,發話人卻是“西域雙聖”
中的“青磷聖母”鍾離翠。
鍾離翠的語音和她的笑聲仿佛,像梟鳥一般的十分刺耳難聽,她目光遙注台上,發話說道:“樂大妹子,你偌大年紀,不必再像小女娃兒一樣在台上跳跳蹦蹦的了,你‘血手十三抓’後麵的幾式威力太強,縱或不能傷人,也會把這座搭建不易的水上擂台給拆掉大半,後麵群雄還怎樣繼續較技?豈不是給大會主人冉大魔君出難題麼?還是文雅一些,和名震天下的‘冷月仙娃’蕭姑娘舉行那生麵別開的‘臥槨封冰’的玄功比賽,一決勝負,並讓我們開開眼吧!”
這“青磷聖母”鍾離翠是隻狡猾透了的老狐狸!
她深知“血手西施”樂聖瑤“血手十三抓”中威力最淩厲的便是這兩招“欲抓不抓”和“說抓就抓”,連發不勝之下,再想討好已難,才故意掉對說法,替樂聖瑤找回場麵,進行另一場蘊有凶謀的玄功比賽!
樂聖瑤自然心中明白,一點就透,目注蕭冷月含笑說道:“蕭姑娘聽見我鍾離大姊的話麼?你的意下如何?是繼續和我動手,還是互較玄功?”
蕭冷月微微一笑,雙目中神光湛然,報以最簡單的答複道:“悉聽尊便!”
樂聖瑤陰惻惻地笑了一笑,目注那兩具由棺材改製的木槽,向蕭冷月伸手說道:“蕭姑娘,你任選其一。”
蕭冷月因曾聞有人在耳邊密告,得悉其中必有蹊蹺,但兩具木槽看去完全一模一樣,究竟蹊蹺何在,卻不得而知,遂隨口說道:“不必選了,以樂道友如此身份,難道還會玩甚不公平的花樣不成?”
樂聖瑤雖然矜持著臉上不曾發紅,但也有點耳根暗暗發熱,趕緊高聲叫道:“台上執事人員,請把兩具木槽之中用沸水注滿!”
沸水早就燒滾,但因蕭冷月適才“天山冷月手”所散寒威把爐火壓滅,經樂聖瑤這一囑咐,值役的弟子遂趕緊又把爐火生著。
哪消片刻,巨鍋中便熱氣蒸騰而起,水也滾滾沸響。
這時,蕭冷月突然有點出神出神之故無他,自然是她耳邊突又響起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蚊哼密語!
這些蚊哼密語說的是些什麼話兒,由於第三人無法與聞,蕭冷月又不曾說明,自然無從知悉。
既然蕭冷月不想選擇,樂聖瑤便自己占了左邊那具木槽,而把右邊的木槽,留給蕭冷月使用。
由於水已滾沸,樂聖瑤使命值台侍者,將沸水注滿木槽。
“且慢”
樂聖瑤道:“蕭姑娘阻止他們注水則甚?難道你不願舉行這場‘臥槨封冰’?想要變卦?”
蕭冷月笑道:“我生平言出必行,怎會想要變卦?隻是覺得這場‘臥槨封冰’比賽關係你我一世英名,我們人在冰中,外麵有什麼事兒無法知曉,萬一有變,難免失卻公平,遂想每人約請兩位友好登台作證!”
這種提議樂聖瑤無法拒絕,隻得笑了一笑,轉身返回去,向“青磷聖母”
鍾離翠高聲叫道:“鍾離大姊,請為我登台作證,並請大會主人冉魔君替我們再約一位。”
冉東明因作證之人須有一流身份,遂向與自己一並列名“天外三魔”的“摩伽魔女”柳摩伽笑道:“柳賢妹辛苦一趟,你與‘青磷聖母’鍾離道友,一齊去替‘血手西施’樂道友作證,並於‘封冰’之際在外護法。”
柳摩伽自然應命起身,與“青磷聖母”鍾離翠一同走往台上。
群俠方麵被推登台作證的,卻是武當掌教弘法真人與“孤星俊客”馬二憑。
柳摩伽見馬二憑上台,立即冷笑一聲,以一種極具譏諷意味的語氣說道:
“作證之人不一定要‘手快’,卻須‘眼明’,武當掌教的道家法眼自屬高明,但馬大俠”
柳摩伽剛剛說到“馬大俠”三字,便即悚然一驚,周身毛發直豎,以致在那“卻”字之下便語音抖顫,吱吱嚅嚅地說不下去。
原來馬二憑覺得既已登台,麵對舉世群雄,不宜再複做作,遂麵含微笑地向柳摩伽睜開雙眼,含笑說道:“多謝柳道友關切,馬二憑尚稱僥幸,叨天之佑,雙目未盲!”
“孤星俊客”這一睜眼,喜了群俠,卻也驚了群邪
群俠之中尚有不少不知底細之人,正為馬二憑似已失明之事紛紛惋惜嗟歎,如今見他睜開眼睛,從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之內閃射出炯炯神光,自然釋憂大喜!群邪之中則無不失驚,其中最驚奇的當然是玉娘子,她呀了一聲,滿麵飛紅地向冉東明皺眉說道:“馬二憑這廝,神通委實不小,他雙目分明已被我弄盲,怎會複明無事?此人功力太高,冉大哥少時若與他交手,千萬要多加小心!”
“萬妙魔君”冉東明是群邪中唯一未帶驚容之人,他臉上反而呈現喜色地揚眉笑道:“馬二憑雙目未盲,對我來說,反而值得高興,因為我若與一個瞎子爭奪武林第一人的至尊名位,縱然到手,也失了不少光彩!”
金冷月得意嬌笑道:“冉大哥放心放手地與馬二憑拚鬥便了,我有把握讓這般所謂正派群俠的首腦人物,一個也無法全手全足的退出‘萬妙魔宮’之外。”
冉東明聽得雙眉一蹙,目注金冷月,把臉色微沉,發話問道:“月妹,今日一會,隻應以光明手段互爭本身技藝高低,不宜用甚陰謀手段,以致貽為武林笑柄,我畢生大願便是公公平平地以‘萬妙修羅傘’一會‘孤星、冷月、寒霜’,你你千萬不要讓我壞了名頭才好”
金冷月露齒一笑,猶未及答,座中正邪群聚的目光已凝注擂台之上。
馬二憑睜開雙目以後,最難堪的人便是“摩伽魔女”柳摩伽!
因為別人都是從側麵發覺馬二憑雙目未盲,柳摩伽卻正麵與馬二憑的炯炯目光相對!
昔日之事,玉娘子雖屬直接下手之人,柳摩伽卻也是主謀之一!如今,麵麵相對,馬二憑向她凝注的炯炯目光之中射出的是不是炯炯仇火?
不是,黑白分明的星眸俊目之內,神光雖更勝往日,卻並不森然逼人,其中仿佛並不含有絲毫仇恨,隻是淡漠已極!
加上那一聲“柳道友”的稱呼,更是陌生到了極點!
他們之間,昔日也曾有一段有限度、不逾越的慰藉纏綿,換句話說,乃是由愛生恨!
馬二憑若是向她目射仇火,反會激起柳摩伽的對抗意念,並不覺得過份難堪!
但對方目光如此平淡,稱呼如此陌生,反而使柳摩伽難堪得受不住了
“難堪”,是包括了羞辱、慚愧以及後悔在內,尤其是目注姿容絕世、風華無比的蕭冷月與馬二憑並肩而立,那份相配,那份互相關懷
難堪、自卑、悔恨,加上嫉忌,竟使名列“天外三魔”的“摩伽魔女”
柳摩伽受不住了,她在木然片刻以後,便滿臉飛紅、淚如泉落地掩麵逃下台去!
蕭冷月身是女兒家,懂得女孩兒家的心事,她望著柳摩伽雙肩聳動的背影,向馬二憑悄聲說道:“馬大哥,你好狠啊!一聲‘柳道友’,便叫碎了這位‘摩伽魔女’的芳心,她她哭得有多可憐?恐怕要恨你一輩子”
馬二憑聽得簡直啼笑皆非,心想這些女人們實在難纏,想不到蕭冷月居然有點同情柳摩伽起來?但自己若是把那聲“柳道友”改成“柳姊姊”,則“冷月寒霜”之間,不知又要起多大風波?
念猶未了,一條人影又從群邪座中衝天而起,飛上台來。
因為柳摩伽狂流痛淚,掩麵逃情,她居然不回原座,一直出了“萬妙魔宮”,獨自離去。
證人少了一個,自須補充,“血印三煞”中的“修羅方士”鄒亮遂接受冉東明的指派,飛身縱上擂台。
“血手西施”樂聖瑤見兩正兩邪,證人已齊,遂微笑說道:“鍾離大姊、鄒道友,請與武當掌教、馬大俠等,把左右兩具木槽仔細檢查一遍,看看大小、木質有無差異,以及槨中是否另有惡毒設置?”
兩正兩邪,四位絕代高手,會同勘察之後,一致搖頭,表示無甚私弊!
樂聖瑤目光略瞥蕭冷月,嘴皮微撇,有點得意地揚眉問道:“蕭姑娘,如今可以注水入槨了吧?”
蕭冷月佯作不知樂聖瑤揶揄的意味,點了點頭,同意注水。
注水一畢,兩具木槽之內,全告熱氣蒸騰,樂聖瑤又向鍾離翠笑道:“鍾離大姊,請你與武當掌教同時發聲號令,我與蕭姑娘便一齊縱身入水。”
蕭冷月突又搖手叫道:“且慢!”
樂聖瑤詫道:“蕭姑娘,你還要遲延什麼?”
蕭冷月目注樂聖瑤含笑說道:“樂道友請莫見怪,詭譎江湖中險詐太多,充滿鬼蜮,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樂聖瑤眉頭微皺,略帶不悅神色,向蕭冷月冷冷說道:“當著馬大俠、武當掌教、鄒兄,以及我鍾離大姊,蕭姑娘盡管直說,兩具木槽已被他們四位證人查過,並無私弊,你還要防些什麼?”
蕭冷月手指那兩具熱氣蒸騰的木槽,麵含微笑,緩緩說道:“我想請四位證人對這兩具木槽,再行複查一遍。”
樂聖瑤怫然道:“蕭姑娘這就有點太過份了,武當掌教等全是一流法眼,他們看過,還會有錯麼?何況如今沸水已注”
蕭冷月不等樂聖瑤的話完,便自接口一笑,揚眉說道:“就是因為沸水已注,我才想請四位證人,再複檢查”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知曉蕭冷月如此說法,必有深意,遂在一旁笑道:“既作證人,何憚煩勞,我們就再看一遍也無所謂”
他邊自說話,邊自走向台左,也就是向樂聖瑤所用的左麵木槽走去。
弘法真人一動,馬二憑、鍾離翠、鄒兄等其餘三位證人,當然也就一齊行動。
蕭冷月乘機暗用“蟻語傳聲”神功,向弘法真人、馬二憑耳邊先後悄然說道:“注意水質!”
弘法真人與馬二憑雖獲蕭冷月傳音密告,仍佯作先行複查木槽質料,然後似乎不經意地略微審視水質。
誠如樂聖瑤所言,這四人全是一流高明法眼,在他們目光之下,有何異樣情形,都會被立即發現!
尤其弘法真人、馬二憑看得更是仔細,卻仍未發覺木質或水質之上有任何異狀!
樂聖瑤兩正兩邪四位證人未曾在左麵木槽中複查出什麼弊病,遂雙眉微挑,向蕭冷月問道:“蕭姑娘,常言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能不能向你請教一聲,你為何有這種複查的想法?”
蕭冷月笑道:“我是突然有了一種大膽假設,才想請四位證人來個小心求證。”
樂聖瑤道:“什麼大膽假設?”
蕭冷月手指著那兩具木槽,目閃慧光,揚眉笑道:“我覺得像這樣‘臥槨封冰’的玄功比賽,假如有第三者參與其間,似乎可以暗中幫你,也可以暗中幫我!”
樂聖瑤那副美得像西施一樣的嬌容之上,起了一刹那的輕微變化,哦了一聲,向蕭冷月佯作驚奇問道:“第三者?怎樣幫呢?蕭姑娘的這種大膽假設,似乎想得極妙!”
蕭冷月道:“假設的起源,是因台在水上,又係木質,假如有第三者藏在水中,趁四位證人第一次檢查過後,用甚細小尖銳之物從台下透木入槽,注入可使水質變化的惡毒之物”
樂聖瑤聽至此處,業已無法矜持,全身微微一震!
弘法真人與馬二憑何等腳色,早以眼角餘光瞥見了樂聖瑤的神情變化,已雙雙知曉,台下水中伏得有人,蕭冷月所使用的右麵那具木槽之中,水質定變,含有相當惡毒的作用!
假如不加複查,蕭冷月人一入水,大錯便鑄,可能把“冷月仙娃”的一世英名,斷送在“臥槨封冰”之上,可能還會以冰為棺,長眠不醒!
弘法真人與馬二憑心中明白,鍾離翠與鄒亮自也恍然!
這種陰毒權謀,若被當眾揭穿,樂聖瑤何地自容,弄不好會使她羞憤自絕!
故而,“青磷聖母”鍾離翠輕輕碰了鄒亮一下,並從目光中向這“修羅方士”流露出乞援的神色!
“修羅方士”鄒亮也是玲瓏剔透之人、窮凶極惡之輩,他自然會意,見弘法真人與馬二憑業已走向右麵木槽,遂“哈哈”一笑,揚眉說道:“對人之道,講究疑則勿用,用則勿疑,較量玄功也是如此,蕭姑娘既然疑心有甚不太公平之處,這場‘臥槨封冰’再比下去已無意義,你們還是各憑胸中所學,拿出壓箱底功夫,大家見真章吧!”
一麵發話,一麵突向右麵那具木槽淩空揚掌,按了一按!
弘法真人與馬二憑沒想到“修羅方士”鄒亮會厚顏無恥地來上這麼一手,以求毀滅證據,再想攔阻已來不及!
鄒亮的功力也頗驚人,相隔尚有一段距離,既無掌風,又無聲息,那樣厚重的一具木槽,居然被他用陰柔暗勁按得爆裂!
木槽一爆,自然滿地是水,使弘法真人、馬二憑查察水質之舉,無從實施,隻得作罷,掩蓋了“血手西施”樂聖瑤的陰毒行徑!弘法真人勃然震怒,念了一聲“無量壽佛”,目注鄒亮,冷然說道:“鄒道友練得好毒辣的‘百步陰風掌’,貧道不才”
話猶未了,蕭冷月業已微微一笑,向弘法真人搖頭說道:“真人不必震怒,大家在手底見見真章也好,蕭冷月如今便與我馬二憑兄雙劍聯手,會會‘西域雙聖’樂道友與鍾離道友威震一方的‘血手青磷大陣’!”
樂聖瑤心中有愧,不曾開口,鍾離翠卻冷笑一聲,發話說道:“蕭姑娘莫出狂言,我這‘血手青磷大陣’威力極強,共有九個人呢”
蕭冷月道:“我知道,就是你們‘西域雙聖’加上所謂‘白骨七紅旗’”
話方至此,馬二憑突然劍眉雙揚,在旁接口朗聲說道:“慢說區區九位,便算有千軍萬馬,蕭冷月與馬二憑照樣隻以雙劍當之!”
這話著實說得太傲,使那大會主人“萬妙魔君”冉東明聽得重重哼了一聲!
金冷月嬌笑道:“冉大哥何必生氣?你且靜看好戲,‘孤星冷月’若是敗在‘西域雙聖’的‘血手青磷大陣’之下自不必談,否則,看清他們的劍法路數,對你施展‘萬妙魔傘’時豈不有了便宜?”
冉東明微歎一聲,目注金冷月,搖頭說道:“月妹不要老是想偷占便宜,這種麵對舉世一流高手的名位之爭,全憑修為功力,不能專走偏鋒,敗要敗得光光明明,勝要勝得堂堂正正,不然便難免貽罵千秋、落人笑柄的了。”
金冷月嘴角微撇,方對冉東明白了一眼,台上已另有發展!
“青磷聖母”鍾離翠聽了馬二憑之言,怒火中燒,轉身走到台邊,囑咐“白骨七紅旗”上台,並攜自己的“青磷追魂拐”來,布置“血手青磷大陣”!
那位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卻向“修羅方士”鄒亮打問訊說道:“鄒道友,鍾離施主等布置‘血手青磷大陣’,尚略需時間,貧道先以‘武當百步神拳’領教領教鄒道友的‘百步陰風掌’如何?”
此語一出,台下的少林掌寺、峨嵋長老等正派群俠,首先鼓起掌來!
一來,群俠覺得這場大會關係衛道降魔,責任甚大,不能讓“孤星、冷月、寒霜”獨任艱巨,便算弘法真人不向“修羅方士”鄒亮叫陣,他們也必設法出戰,生死利鈍,在所不計!
二來,他們深知弘法真人不僅對“百步神拳”造詣極精,所練“玄門護身罡氣”更深具火候,應該不會在“修羅方士”鄒亮的“百步陰風掌”下相形見拙!
弘法真人這一明麵叫陣,台下又響起了熱烈掌聲,鄒亮縱然怯戰,也無法推托!
何況,他並不怯陣,他對自己的“百步陰風掌”極具信心,頗以能當眾一挫群俠景仰的武當掌教為榮。
於是,他聞言之下,也念了聲“無量壽佛”,含笑答道:鄒亮敬遵武當掌教台命,但不知真人打算怎樣指教?是把‘百步神拳’和‘百步陰風掌’揉雜在拳掌招術中施展,還是另設標的,隔空吐勁比較玄功”
弘法真人不等“修羅方士”話完,便截斷他的話頭,揚眉笑道:“‘冷月孤星’雙劍合璧,大戰‘西域雙聖’與“白骨七紅旗’的‘血手青磷大陣’的曠世精彩好戰就要登場,常言道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我們都是該被淘汰的老古董了,不必占用太多時間,還是直接了當的好!”
這武當掌教居然頗為風趣,擅於詞令,一句“長江後浪推前浪”把“冷月孤星”與“西域雙聖”的勝負判定,隻是還稍存忠厚,沒有把“大戰血手青磷大陣”說成了“大破血手青磷大陣”而已!
鄒亮聽得有氣,但又無法駁斥,隻得暗咬牙齒,苦笑問道:“真人打算怎樣直接了當地快速比鬥,盡管施展,鄒亮無不從命!”
弘法真人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向地上淩空一劃。
擂台地板之上出現了徑約二尺的一圈淡淡刻痕,恰好把弘法真人的身形圈住。
鄒亮哦了一聲,目光中閃射厲芒,獰笑說道:“原來真人是要劃地對掌,鄒亮樂於奉陪,但不知距離多遠?”
弘法真人笑道:“近一點才利於速戰速決,免得拖泥帶水,距離四尺如何?”
鄒亮點了點頭,走到距離弘法真人四尺之外,也照樣用指力淩空運勁,劃了個小小圓圈。
弘法真人笑道:“鄒道友請注意,不是‘劃地對掌’,而是‘劃地挨擊’,我們一掌一拳,互相挨受,那一個先禁受不起,被震出圈外,就算是對方獲得勝利!”
鄒亮聽得竟要硬挨硬受,不是以拳掌對抗,不禁微蹙雙眉,目注那位站在自己四尺以外、神態悠然出塵的武當掌教問道:“這樣比法,先挨打者難免吃虧,我們怎樣決定先後之序才公平呢?”
蕭冷月在一旁笑道:“這事簡單,你與弘法真人可以拈鬮決定先後”
弘法真人笑道:“不必由拈鬮決定先後,貧道適才業已說明是‘一掌一拳,互相挨受’”
鄒亮聽出便宜,趕緊接著弘法真人的話頭,急急插口問道:“真人這‘一掌一拳,互相挨受’之語,莫非竟甘於先挨我的‘百步陰風掌’麼?”
弘法真人突把臉色一整,目光中閃射炯炯神光,朗聲說道:“不是貧道托大,發句狂言,弘法雖然不才,武當總屬名門正派,任憑鄒道友‘修羅方士’的聲威再大,‘百步陰風掌’的陰毒再厲,要想攻破我的‘玄門護身罡氣’,還相當不容易呢!”
好,堂堂無私,正大光明,連自己練有“玄門護身罡氣”之事,也坦然明告對方知曉!
鄒亮似乎有點惱羞成怒,一挑雙眉,狂笑厲聲說道:“好,我這旁門左道的‘修羅方士’就占點便宜,名門正派的武當掌教受掌!”
他既占便宜,索性陰毒,說到“占點便宜”之際,右手一揚,暗勁已吐,弘法真人在聽見“名門正派的武當掌教受掌”時,胸前已經挨了足以碎腑摧心的“百步陰風掌力”!
好個“修羅方士”,果然功力不俗,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雖有“玄門罡氣”
護身,仍被他的“百步陰風掌力”打得晃了一晃!
蕭冷月笑道:“真人莫再客氣,該你用‘百步神拳’還擊對方的了!”
弘法真人笑了一笑,並未舉拳,隻向“修羅方士”合掌一拜!
鍾離翠、樂聖瑤等“西域雙聖”,以及馬二憑、蕭冷月等“孤星冷月”,均在各為自己的友好提心吊膽地掠陣旁觀。
他們以為鄒亮一記“百步陰風掌”既把弘法真人打得全身一晃,弘法真人這合掌一拜所發的“百步神拳”,定也會使鄒亮受到相當震撼!
誰知他們雖料想得均差不了許多,卻與事實毫不符合。
弘法真人拜罷,鄒亮竟連動都未動一下,隻把嘴角微撇,哂然說道:“武當名門正派,領袖武林多年,你們的鎮派絕學‘百步神拳’卻怎名不副實,隻有這點威力?”
“威力”兩字才一出口,右手已揚,這次鄒亮是把“百步陰風掌”的陰損傷人暗勁化為明朗,“呼”的一聲,以大片徹骨寒飆,向弘法真人猛烈湧去!
這等打法,自比暗施煞手威勢強盛多多,加上距離近僅四尺,又複劃地為限,不許閃躲,自然觀戰的正派群雄均暗替弘法真人捏了一把冷汗!
但說也奇怪,第一掌暗襲曾使弘法真人身形微晃,這第二次的明攻看來威勢更強,卻似並未使弘法真人感受到意料中的沉重壓力!
弘法真人隻念了一聲“無量佛”,目注鄒亮,揚眉叫道:“鄒道友,你真富心機,居然在‘百步陰風掌’以外加用了其他功力,假如貧道的感受不錯,莫非是懸為武林大忌、不許輕易鍛煉、相當殘忍也極為厲害的‘子母陰魂手’吧?”
鄒亮想不到自己暗用了“子母陰魂手”反而不見功效,並被弘法真人一口叫破,未免有點臉上訕訕的,不好意思!
這時,弘法真人仍向他合掌一拜,絲毫不見什麼加勁還擊、劍拔弩張之態!
兩位當事人的表現非常有趣,恰好成為相反的狀態!
第一次鄒亮神情泰然,似乎毫無感覺,並發話譏笑對方的“百步神拳”
徒負虛譽,但這次他卻如受重擊,不單身軀晃了一晃,連足下都往後撤了半步!
不過,他們所劃地為限的圈兒,直徑約有二尺,這半步之撤,並未出界,不算分了勝負!
就這樣,平素頗為自負的“修羅方士”鄒亮,臉上已赧然生慚,似乎掛不大住!
他厲嘯一聲,緩緩並舉雙掌,臉上色澤也脹成了豬肝一樣!
這種情況,看來是“修羅方士”鄒亮正提聚全力,要作破釜沉舟的一擊,以求略挽顏麵!
“無量壽佛”
這聲清宏的佛號,是出自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口內!
佛號之後,弘法真人繼之以一聲充滿悲天憫人意味的長長歎息,並舉步走出所劃圓圈,下台回歸本位。
鍾離翠愕然叫道:“武當掌教,你們這場‘百步神拳’硬拚‘百步陰風掌’之戰,勝負尚未分判,卻為何”
話方至此,馬二憑便接口笑道:“誰說勝負未分?鍾離老婆婆請細看‘修羅方士’鄒道長,他如今還能動麼?”
鍾離翠吃了一驚,注目細看,這才看出鄒亮雙手虛提,滿臉血紅,雖十足一副惡狠狠的意欲攫人的模樣,但目光發直,眼珠不轉,全身顯已僵住!
她羞於自己失眼之下,轉化盛怒地冷笑一聲,-目叫道:“堂堂武當掌教居然也暗算傷人,你們事先說好一人一掌”
馬二憑不等鍾離翠再往下說,便搖頭一笑,接口歎道:“常言道‘怒令智昏’,鍾離老婆婆名居‘西域雙聖’,應具高明法眼,你怎麼又看錯了?
鄒道長修為較弱,連挨兩記‘百步神拳’,髒腑間已受重傷,他不甘心認敗,反而強提真力,以致岔氣走火,他性命縱或不死,也必成殘廢,無法再在武林爭雄,武當掌教才悲天憫人、一歎而退!”
鍾離翠臉上哄的一熱,暗愧自己今日怎的事事粗心,好個兆頭不妙!
樂聖瑤知道自己這位鍾離大姊臉上難堪,遂命“萬妙魔宮”的值台弟子,把走火入魔、全身僵硬的“修羅方士”鄒亮抬下台去,目注馬二憑道:“馬大俠,我們的這一陣可以開始了麼?”
馬二憑笑道:“當然可以,我和蕭冷月賢妹,兩人雙劍隨時均可應戰,鍾離老婆婆與樂道友請列陣吧!”
鍾離翠向業已上台待命的手下最得力的“白骨七紅旗”厲聲喝道:“列血手青磷大陣!”
“白骨七紅旗”躬身領命,電疾閃身,退出丈許,占了“北鬥七星”方位,每人手上均執有一麵相當惹人注目的“白骨紅旗”。
所謂“白骨紅旗”,就是在紅旗之上繪有骷髏白骨,這倒並無甚特殊,但那前端極銳、宛若槍尖、黃澄澄的旗杆,卻顯係連寶刀寶劍均難削傷的“風磨銅”所鑄。
鍾離翠與樂聖瑤則一個手橫“青磷追魂拐”,一個戴了兩隻血紅色的連袖手套,五指前端均有銳鉤,一左一右,立在這“血手青磷大陣”的門戶之前,由樂聖瑤發話,向馬二憑、蕭冷月冷冷冷說道:“孤星冷月,請入小陣!”
此時,蕭冷月的耳邊,又起了內家絕頂高手的“蟻語傳聲”。
這一次的密語極為簡單,說的隻是“小心第三血手”六字。
蕭冷月心中明白,對方既然隻對自己,自然不願使馬二憑知曉人在近處,遂向馬二憑含笑低聲悄道:“馬大哥,西域一帶盛傳‘青磷三血手,白骨七紅旗’之譽,如今‘白骨七紅旗’已列陣勢,鍾離翠的‘青磷追魂拐’與樂聖瑤的兩隻淬毒‘血手’也已準備停當,但另一隻‘血手’卻在何處?”
馬二憑是何等玲瓏人物,自然一點就透,目中微閃神光,頷道說道:“月妹問得有理,對方頗負盛名,我們雖新獲神物,並得絕學,仍不能絲毫大意,要特別提防那第三隻‘無形血手’!”
樂聖瑤見馬二憑與蕭冷月不住低聲悄語,有點不耐地揚眉叫道:“馬大俠,你們商量好了沒有?這小小西域野人的‘血手青磷大陣’,哪裏難得住名震乾坤的中原大俠”
話猶未了,馬二憑與蕭冷月已神態悠閑地向前緩步走來。
樂聖瑤一聲怒喝:“站住!”
馬二憑倒被她嚇了一跳,止步卓立,劍眉微蹙問道:“樂道友為何相攔?
你不是催促我們入陣,一瞻西域絕藝麼?”
樂聖瑤道:“兩位怎不拔劍?”
馬二憑哦了一聲,回手摸了摸“紫星”劍柄,含笑答道:“我們的劍非凡物,隻怕”
鍾離翠聽得勃然大怒,白發微飄,截斷馬二憑的話頭答道:“慢說鍾離翠的‘青磷追魂拐’是寒鐵所鑄,樂聖瑤妹子的兩隻‘天蠶血龍袖’任何刀劍難傷,連弟子們的‘白骨紅旗’旗杆也是‘風磨銅’所製,馬大俠莫再慈悲,請拔劍吧!”
馬二憑與蕭冷月聞言對看一眼。轉身向峨嵋方向躬身一禮,然後便“紫星”“赤陽”,雙雙拔劍!
一片炫人眼目的紅紫光華,以及撼人心弦的風雷聲息起處,“孤星俊客”
馬二憑,與“冷月仙娃”蕭冷月的手中便各自橫著一泓秋水。
大行家誰不識貨?尤其是大會主人“萬妙魔君””冉東明,立即眉頭緊蹙!金冷月猶不識相,賣弄風情地偎向冉東明,嬌笑叫道:“冉大哥”
冉東明哪有心情和她打情罵俏,微一縮身,冷然說道:“你別起膩,我要專心一誌細看馬二憑的劍法,他手中的紫光短劍,不是前古奇寶,也是前輩高人的煉魔法物,威力絕難輕視!”
金冷月碰了一個釘子,半聲不響,隻是微咬銀牙,從目中閃射出一種極具陰毒意味的冷厲光芒!
馬二憑與蕭冷月“鴛鴦霹靂”的雙劍一拔,不單使“萬妙魔君”冉東明為之緊張,連那位代表峨嵋掌教赴會的九玄道長都有些吃驚震駭,向台上注目。
玉清師太發現了這種情況,微微一笑,向九玄道長低聲問道:“道長是否覺得我馬師弟與蕭冷月賢妹手中這兩柄劍兒有點眼熟?”
九玄道長搖頭道:“貧道哪有什麼眼熟的福緣,隻不過根據傳聞,本派中前輩曾道:”
話方至此,玉清師太已截斷他的話頭,頷首微笑,低聲道:“道長,你所說的不是傳聞,正是事實!這兩柄短劍,紫名‘紫星’,紅名‘赤陽’,正是貴派中前輩仙俠齊金蟬昔年的煉魔法物‘鴛鴦霹靂雙劍’!”
九玄道長聽後方自一驚,卻見玉清師太又向自己遞過一卷紙兒,不禁越發驚奇問道:“庵主,這是何物,為何要交與貧道?”
玉清師太展開紙卷,原來是馬二憑精心細繪的四招絕學,她向九玄道氏笑道:“紫星、赤陽‘鴛鴦霹靂雙劍’,除隱挾風雷、鋒芒無匹之外,並在劍鞘上留傳了四式精妙絕招,我馬師弟與蕭賢妹習練精熟以後,不敢自秘,特意精繪圖解,請道長帶返峨嵋”
武林人物對於精招絕學之類,幾乎無不拚命爭奪,務求據為獨有,像馬二憑、蕭冷月如此胸襟,肯毫不藏私地慨然還技峨嵋,委實絕世罕見!
故而,玉清師太此語一出,不僅使九玄道長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並有點不好意思伸手去接那四式劍法圖解,連在座的各派武林長老,也無不麵露讚歎欽佩的神色!
玉清師太卷好圖解,擺在九玄道長麵前,一麵又含笑說道:“‘青磷血手大陣’威震西域,必非尋常,我馬師弟與蕭賢妹若見他們突然停手,重以‘陰陽開闔’之式亮出門戶時,可能會施展出這四招絕學,道長便請特別注意觀察,回轉峨嵋後,配合圖解,轉傳貴派優異門下,當會省事得多!”
人家的作法如此誠懇,再若推托,便成虛偽,九玄道長遂收起那卷圖解,長歎一聲,正色說道:“齊前輩不以神物絕學傳示峨嵋,而留待武林有緣之意,已是公然無私的恢宏襟懷,想不到馬大俠、蕭女俠更有進之,難怪他們會有如此曠代仙緣,借以匡扶正義,蕩滌腥膻,為這西昆侖大會放一異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