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群雄大會逐鹿盟主(1 / 3)

峰頂一角處,炊煙嫋嫋,十幾名白色圍裙的廚師,正在忙碌著調製菜肴。

這峰頂草坪,大約四五畝地大小,顯然早已經過人工打掃修整,所以瞧上去十分平坦。

廣坪正中,排列五席,桌椅之上,都用黃緞墊襯,但座位虛設,並無—人在坐。

薑宏目光一轉,低聲對胡柏齡道:“大哥,那正中五桌,大概都是各方霸主參與爭奪綠林盟主之人的座位,周圍大概是隨行同來之人的座位……”舉目四望,瞧不到一處可隱身地方,不禁暗自奇道:“隨行之人既到,為何不見正主?”

他乃久曆江湖之人,略一沉思,已然有了主意,接道:“參與正主,想必在附近休息,他們既不派人迎接大哥,大哥也不必去找他們,反正那正中五桌席位之布設,十成十是各地霸主之位,大哥不妨和嫂夫人先行入席,選擇一個最好的位置坐下。”

胡柏齡點頭笑道:“這辦法倒是不錯。”轉臉望去,隻見數百道目光,盡投往嬌妻身上。

要知穀寒香美豔絕人,姿色生香,任是何等穩重之人,見了她那等豔麗容色,也難正襟危坐,一眼不瞧,胡柏齡經常遇上這等尷尬之事,司空見慣,已經不以為意,但江北五龍卻不禁一個個大怒起來,多爪龍李傑在五人之中,脾氣最暴,不禁破口罵道:“沒見過世麵的下流坯子,挖了你們的狗眼,看你還瞧不瞧……!”

他這幾句話,罵盡全場之人,坐在較近之處的幾個人,都聽得字字入耳,立時有四五個人站了起來,說道:“你罵什麼人?”

胡柏齡一皺眉頭,暗道:全場之人將近兩百之數,如果要打了起來,勢非鬧的一塌糊塗不可,正待出來,把當先站起幾人壓製下去,以鎮全場,忽見穀寒香懷抱孩子,搶前兩步,擋在李傑麵前,說道:“你們要幹什麼?”

她雖是責叱之言,但聲音嬌脆動人,容色耀眼生花,幾個站起之人,一齊都坐了下來,呆呆一笑,卻是答不出一句話來。

入雲龍薑宏低聲叱道:“老四不要多事。”

多爪龍李傑忍不下胸中之氣,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幾人到了那中間席位之處,薑宏選了正中一桌主位,拉開椅子,笑道:“大哥大嫂就請在此席坐下,我和幾位兄弟,到旁邊席位上去。”胡柏齡看薑宏選擇的席位,乃全席最好的座位,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此位如非二奇的座位,定是那羅浮一叟的座位,我如坐了下來,隻怕要把三人氣個半死。”

薑宏道:“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聯合召集天下英雄,爭選盟主,裝也要裝出一點寬宏大度出來,縱然心中不滿,也不致說什麼難聽之言。”

胡柏齡回顧嬌妻一眼說道:“咱們就在這桌位之上坐下吧!”

穀寒香嫣然一笑,依著丈夫身邊而坐,這一笑,如花盛放,引得四周群豪又是一陣騷動。

入雲龍薑宏眼看兩人坐好,回頭對出雲龍錢炳等低聲說道:“走!咱們到左一側空桌位上坐去。”

五人剛剛轉過身軀,忽聞長嘯劃空,直傳峰上,眨眼一個手搖折扇,身著長衫,麵蒙黑衫之人,已越過群豪,直向正中席位之上奔來,正是四日之前,和胡柏齡在山穀中動手相搏,新起的江北綠林道上盟主,蒙麵怪人。

此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仍然是不取下蒙麵黑紗,但因他身法奇快,來勢有如丸飛電擊一般,大部分人均未看到他蒙著黑紗。

胡柏齡微微一皺眉頭,瞧了他一眼,發現他站的角度,似正凝神望著嬌妻,不禁心中微生怒意。

因那蒙麵黑紗極是濃厚,胡柏齡隻能從他神態之間,和他站的角度中,推想他正凝望著嬌妻。

忽然心頭一凜,暗道:“此人麵紗這等濃厚,一點也無法瞧到他麵色和眼中神光,不知他何以能夠瞧到別人,而且在動手相搏之時,還能運用自如,難道他真能透物瞧人不成?”

心中動了懷疑之態,暗中留神看去,這一用心,竟果然被他看出了破綻。

原來那濃厚的蒙麵黑紗之上,嵌著兩塊指甲大小的水晶石片,外麵又有一層黑紗掩遮,而且那兩片水晶石片的顏色,也是濃黑之色,和麵紗顏色相同,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忽聞一陣喘息之聲,四個勁裝佩劍的少年,和兩個疾服大漢,跑的氣喘如牛般,衝向正中席位之處。

江北五龍,本欲要走,但因怕這蒙麵怪人陡然出手攻擊,立時散開,護守著穀寒香。

這時,分坐在四周席位上三山五嶽的豪客,都紛紛站起了身子,注視著場中的舉動,有些好事之人,已自緩步向場中逼去。

那蒙麵怪人自登上峰之後,目光一直投注在穀寒香的身上,對場中混亂之局,渾如不覺一般。

四個黑衣勁裝的佩劍少年,雖然跑的氣喘如牛,但一見四周群豪有不少緩步向場中逼來,立時拔出背上長劍,排成一個半圓形,保護那蒙麵怪人的背和側翼。

陳文、陳武同時望了胡柏齡一眼,垂手靜立一側,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胡柏齡目注兩人,微微一笑,道:“咱們多年不見了,你們二位好吧?”

陳文、陳武望了一眼,同時躬身答道:“盟主大安……”

胡柏齡道:“此一時,彼一時,兄弟那江北綠林盟主之位,早已為人取代,兩位大可不必再這般稱呼兄弟了!”

陳文、陳武目光轉向那蒙麵怪人投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出雲龍薑宏冷哼了一聲,正想斥罵兩人幾句,但卻為胡柏齡用眼色阻止。

這當兒,已有不少江湖豪客,走近了那蒙麵怪人身後停下,大聲喝道:“你們懂不懂江湖上的規矩……”幾人一齊大叫出聲,而且喝問之言,又彼此不同,聲音有尖有粗,有高有低,聽來刺耳至極。

那蒙麵怪人突然轉過身去,一揚手中的折扇,冷冷的喝道:“哪一個敢多管在下閑事,請向前再上三步。”

隻聽幾聲冷哼,同時響起,三個大漢同時舉步而出。

那蒙麵怪人忽的一揚左腕,目光之下但見三線白芒一閃,那三個舉步同出的大漢,剛好同時大叫一聲,一齊摔倒地上,整齊劃一,分毫不差。

此人抬腕之間,立仆三人,使全場中人,個個心頭一震,有幾個準備隨同三人身後出來的人,立時停下腳步。

那蒙麵怪人冷笑一聲,說道:“哪個還不怕死,再請向前三步。”

群豪互望—眼,麵麵相覷,誰也不敢搶先舉步。

胡柏齡微微一笑,低聲對穀寒香道:“咱們快些坐下!”橫跨一步,在正中一席落坐。

穀寒香星目流動,四顧群豪,都為那黑紗蒙麵怪人出手毒針立傷三人威勢震懾,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微微一笑,緊依在胡柏齡身邊坐下。

出雲龍薑宏打量了一下場中形勢,低聲對胡柏齡道:“這蒙麵怪人出手極辣,眼下還不知傷到了哪一路的人物,此事隻怕很難善罷幹休,說不定要造成……”

胡柏齡搖頭笑道:“你們放心吧!不管傷的哪一路人物,都不致引起風波。任何人也不願背上破壞綠林大會之責。”

果然,那擁來群豪,眼看同伴傷了三人,而且己方也不過十四五人,縱然一齊出手,也毫無製勝的把握,默然向後退去。

黑紗蒙麵怪人,眼瞧群豪退下,冷笑一陣,揮手對四個佩劍少年和陳文、陳武說道:

“你們退下去吧!”轉身在胡柏齡對麵坐下。

要知這峰頂廣坪之上,群集了天下各省各路的綠林人物,彼此之間,心中都存著敵對之意,誰也不肯幫助別人,是以,那黑衣蒙麵怪人,雖然一出手就傷了二人,但除了正東兩桌席位之上,奔來的十幾個大漢之外,大都是袖手旁觀,瞧著好玩的人,一看苗頭不對,立時四散而去,直待那黑紗蒙麵怪人,轉身入座,才有三人奔了過來,把受傷摔倒在地上的三個同伴救走。

那蒙麵怪人就坐後,兩道眼神仍然盯住穀寒香瞧,幸好此時,江北五龍都已退到旁側席位上,胡柏齡因自知嬌妻美麗絕倫,凡是見到她的人,不分男女,都難免要多瞧幾眼,平日習見此事,忿妒之心,消減很多,正待出口,暗中諷勸他幾句,使他自行收斂一下放蕩形骸的驕氣,那黑紗蒙麵怪人已搶先開口,道:“兄弟出道江湖之初,已聽得胡兄大名,恨無機緣早日相遇,前宵有幸一會,果然是名不虛傳。”

胡柏齡微微一怔,暗道:他怎麼知道我的姓氏呢?忽然想到陳文、陳武,追隨自己多年,對自己做事、性情,了若指掌,自是難怪他知道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好說,江北綠林,如非大駕出來領導,隻怕早已鬧成群雄分割,相互殘殺之局了……”

黑紗蒙麵人朗朗大笑一陣,接道:“胡兄辛辛苦苦創出的基業,兄弟來坐享其成,說來慚愧得很。”

胡柏齡暗自想道:“此人初和我相遇動手之時,是何等的冷傲,不知何以此刻忽然變的這等謙和起來。”凝眸望去,隻見黑紗重重,難見他臉上神情變化。

那蒙麵人似已瞧出了胡柏齡心中懷疑之事,立時低聲接道:“兄弟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未遇過像胡兄武功這般高強之人,是以兄弟對胡兄早已傾服……”他微微一頓,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這次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召請天下綠林同道,會聚北嶽,名是各憑武功,爭奪天下盟主之位,其實,心懷鬼謀,早已預作布置,想一舉殲盡不服三人出掌盟主之人。”

胡柏齡微作沉吟,想道:“此人麵罩黑紗,不論晝夜,均不願以廬山真麵見人,如非有極大的缺陷,定然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倒要防他一著。”故作鎮靜,淡淡—笑,道:

“不知兄台在何處聽得這等消息?”

那蒙麵怪人道:“不瞞胡兄,兄弟在這數日之中,已暗探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臨時巢穴三次,聽得了幾人不少陰謀,雖不敢說全盤了然,但已知大略梗概……”他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歎,道:“兄弟自離師門,從未遇上過敵手,但前宵和胡兄幽穀一戰之後,頓感武功一道,深博精遠,兄弟所學,極是有限。”

胡柏齡道:“客氣,客氣……”

蒙麵怪人道:“據兄弟縱觀大局,眼下實力最強的仍屬羅浮一叟和嶺南二奇的聯手之勢,三雄、四怪雖然不可輕視,但如想問鼎盟主之位,那是自不量力,不過挾三雄、四怪,當可一壯聲勢……”

胡柏齡聽他縱論爭霸綠林盟主大勢,滔滔不絕,識見頗高,不覺暗自讚道:“此人不但武功卓絕,為生平所會頂尖高手,而且膽識過人,實乃不可多得之材。”心中暗生傾慕之感。

隻聽那蒙麵怪人繼續說道:“目下局勢,一叟二奇已是智珠在握,穩操勝算,但如胡兄能和兄弟聯手,當可使大局一轉,盟主誰屬又當別論!”

胡柏齡暗道:“此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但他乃持重老練之人,心中雖覺對方說的不錯,但卻不肯一口應允,微笑不語。

那蒙麵怪人等候片刻,仍不得胡柏齡的答複,繼道:“在下生平之中,從未服過他人,但自那夜和胡兄動手之後,心中即生敬慕之感,如果胡兄肯於折節下交,兄弟決無爭取盟主之心,甘願附驥追隨左右。”

胡柏齡笑道:“咱們談了半天,在下還不知兄台高名上姓?”

那蒙麵怪人笑道:“兄弟姓鍾,雙名一豪……”

胡柏齡道:“鍾兄高見,兄弟極是佩服,不過……”

話至此處,忽見四周群豪,紛紛站起身子,全場突然靜寂下來,鴉雀無聲。

回頭望去,隻見蜂頂一角突岩之後,魚貫走出廿餘人,有老有少,高矮不等,長衫、勁裝,形形色色,正是天下各處,獨霸一方的綠林魁首。

鍾一豪低聲說道:“走在最左麵的那個長發散披,胸垂花白長髯,金箍束發,全身灰衣的人,就是羅浮一叟。”

胡柏齡目光銳利,雖然相隔距離甚遠,但仍可看清羅浮一叟的麵貌,隻見他臉形奇長,雙目暴突,兩麵太陽穴卻高高突起,一望即知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這般人現身後,腳步突然加快,片刻間,已到正中席位之處。

四十幾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胡柏齡穀寒香的身上。一則因為兩人落據的座位乃全場最為適中的正位,再者穀寒香容顏絕世,這些人雖是霸主一方的綠林盟主,極知自重身份的人,也不禁瞧她幾眼,對那麵罩黑紗,裝束詭異的鍾一豪,反而沒有注意。

胡柏齡武功卓絕,定力深厚,雖在眾目交投之下,仍然若無其事,神情鎮靜,視若無睹。

群豪怔視了胡柏齡等一陣,一個身著天藍長衫,鷹鼻鷂眼,年約五旬左右老者,突然排眾而出,抱拳對胡柏齡等說道:“三位在何處立窯,可曾接到邀請的柬子麼?”

鍾一豪冷笑一聲,接道:“這北嶽之會,乃是爭取天下綠林盟主之位,任是何人,隻要有興參與,大概都可算上一份,這等盤根究底,不覺得有些小家氣麼?”

藍衫老者突然一沉臉色,道:“朋友高名上姓,這話未免說的近乎狂妄,遍天下綠林同道何止萬千,如果都像閣下一般,沒名沒姓的人,也要大搖大擺的高踞主席,未免大小視我們東道主了吧!”

鍾一豪敞聲一陣冷笑,聲音尖銳刺耳,有如冰窟地中吸出來的一陣陰風,曆久不絕。

藍衫老者大喝一聲,截斷鍾一豪冷笑之聲,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如再不報上姓名,可不要怪我開罪了。”

鍾一豪冷冷的答道:“你雖不認識我,可是我卻認識你是嶺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義!”

此語一出,卻使巴天義大大的吃了一駭,默然索思,想遍了天下綠林人物,仍然想不出什麼人,整天麵垂黑紗……

要知鍾一豪出道江湖之後,隻在江北道上,忽隱忽現,和他動手的人,從來很少逃得過他的毒手,縱有一二個人,逃得姓命。但為了保存自己的聲譽,也隱諱不言,誰也不願把自己敗在一個形貌姓名都弄不情楚怪人手中之事,告訴他人。是以鍾一豪雖已取代胡柏齡成了江北綠林道上盟主,並未傳播整個江湖……

搜魂手巴天義名列嶺南二奇,身份甚是尊祟,當著天下各路霸主之前,被對方直呼姓名,而自己卻不知對方身份來曆,心中甚感愧忿。但他乃見多識廣之人,在未弄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不肯貿然發作。兩道目光投注在鍾一豪臉上,一語不發。

忽聽一聲大喝,一個全身勁裝年約四旬的大漢,分開人層直衝出來。

此人身高八尺,臉色赤紅,短須如刃,根報見肉,背上斜插一柄金背開山刀,刀麵足足有一尺寬窄,隻看那沉重的大刀,就可知其臂力過人,襯著他虎背熊腰,高大的軀體,看上去,神威凜凜。

胡柏齡微一側目,瞧了那大漢一眼,冷然一笑,抬頭望著天上一朵飄浮的白雲。

那大漢衝出人層,環目怒視了胡柏齡和鍾一豪一眼,說道:“在下嶗山王大康,是那位打傷了兄弟屬下,請出答話。”

胡柏齡聽他自報姓名,忽然轉過頭來,又瞧了那大漢兩眼,笑道:“閣下可是人稱嶗山三雄之一的勇金剛麼?”

王大康哈哈一笑,道:“不錯,兄台和在下素不相識,可是聽得江湖上傳言中,說過俺勇金剛麼?”他身體高大,聲如洪鍾,哈哈大笑起來,響徹山峰,引得全場之人,齊齊向他注視。

胡柏齡淡淡一笑,道:“兄弟久聞嶗山三雄的大名,今日幸會。”

說完,轉臉他顧,不再瞧王大康一眼。

鍾一豪忽的站起身子,道:“人是兄弟打傷的,你要怎麼樣?”

王大康濃眉怒聳,厲聲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打傷嶗山三雄的屬下,分明是瞧我們兄弟不起……”其人說話聲音已經很大,這般大叫起來,更是震的人耳際嗡嗡作響。

鍾一豪冷冷說道:“兄弟一向隻知殺人欠債,卻從不知償命還錢。”

王大康怒喝一聲,大邁一步,忽的一拳,直向鍾一豪前胸擊去。

他天生驚人神力,又練的外門功夫,一輩擊出,有如鐵槌撞岩一般,帶起一股呼呼風聲。

鍾一豪冷笑一聲,正想舉手封架,忽聽—個陰森的聲音說道:“王兄暫請住手。”橫裏疾伸過一隻手來,托住王大康擊出右臂肘間關節。

這人出手奇快,疾如電奔,伸手一托,竟然拿住王大康的右肘,全場都不禁為之心弦一霞,連鍾一豪也不自禁的轉過頭來。

隻見那人麵如淡金,長發散披,胸垂花白長髯,身著灰衣,正是發起這次綠林英雄大會的羅浮一叟霍元伽。

王大康右肘關節被人托住,全身力氣用不出來,側目怒視羅浮一叟,問道:“霍兄出手拿住兄弟肘間關節,不知是何用意?”此言一出,群豪之中一大半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這般大呼大叫質問於人,不啻自供技不如人,但他卻問的理直氣壯,麵無愧色。

羅浮一叟鬆了王大康右肘關節,笑道:“比武即將開始,王兄心中縱有不平之氣,也望能瞧在老夫麵上,忍耐片刻,待一會再說不遲。”

說完,也不待王大康答話,轉臉望著胡柏齡道:“這位兄台可是江北綠林道上盟主,人稱冷麵閻羅胡柏齡的胡兄麼?”

這幾句話,頓使在場的各方綠林霸主為之心頭一震,不約而同把目光投注到胡柏齡的臉上。

要知胡柏齡率領江北綠林人物,抗拒少林、武當兩派聯手,獨鬥少林高僧天明大師之事,傳遍了天下,江湖中人,很少不知胡柏齡三字,是以,聽得羅浮一叟叫胡柏齡三字之後,都不禁心頭一跳,轉臉瞧去。

胡柏齡緩緩站起身子,抱拳笑道:“兄弟已退出江湖,洗手歸隱,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但聞恒山大會之後,竟難自抑製,兼程趕來北嶽,承諸位不棄下愚,允準兄弟占得一席之位,在下心中感激至深。”

羅浮一叟霍元伽哈哈一笑,道:“兄弟本已和巴氏兄弟奉柬相邀,隻因胡兄行蹤隱秘,無法覓得大駕,難得胡兄及時趕來,使這北嶽之會生色不少。”

他微微一頓後,又轉臉望著麵垂黑紗的鍾一豪道:“請恕在下眼拙,不識這位兄台,但眼下之人,都是江湖上各地雄主,兄台這等故示詭異,黑紗遮麵,不覺著有些太小家氣麼?”

鍾一豪冷冷接道:“爭奪盟主之事,各憑武功,至於在下麵垂黑紗,似乎無關緊要吧!”

羅浮一叟冷哼一聲,道:“藏頭露尾,故弄玄虛,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鍾一豪道:“霍兄如果看不順眼,兄弟待會先請賜教!”此人冷傲異常,言詞犀利,每一句,都使人難忍難受。

羅浮一叟冷笑道:“好!屆時老夫自當揭去你垂麵黑紗,讓天下英雄瞧瞧你廬山真麵……”

鍾一豪道:“隻怕未必見得!”

羅浮—叟雙目一瞪,神光湛湛的逼射鍾一豪,似要發作。

鍾一豪暗中運氣戒備,口中卻又冷冷的接道:“霍兄如果等待不及,咱們就先打上一場,然後再吃酒不遲。”他句句字字,都含著挑戰之意,隻激的霍元伽一張淡金臉變成了鐵青之色。

胡柏齡眼看局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趕忙接口說道:“兩位暫請息一時氣忿,待會比武之時,兄弟當拭目一看兩位身手。”

羅浮—叟冷笑一聲,突然高聲說道:“擺酒。”轉身走到左側一桌坐下。

他本來預備高踞正中一桌主位,但因座位被胡柏齡夫婦搶了先去,隻好退居其次,搶了左麵一桌主位。

這般人都是江湖之上,一方雄主,誰也不願屈居人下,聽得羅浮一叟大叫擺酒,立時紛紛搶奔席位,動作迅快無比,有不少為搶主位,還暗中較量了幾招武功。

但聞一陣冷笑,怒哼交織,幾股潛力激蕩成風,吹的桌椅上黃緞墊子飄飄飛舞。

搜魂手巴天義目睹大家爭坐主位的情景,冷笑一聲說道:“恒山大會,旨在就我江湖綠林道上,推舉出一位武功高強,才智出眾之人,主盟大局,並非請諸位爭坐上席來的……”

他話還未完,群豪爭位已息,武功較高之人搶到了主位。

眾豪剛剛坐好,忽聞一陣當當鑼聲起自峰下。

鑼聲來勢奇快絕倫,倏忽之間,已達峰上,群豪各自心頭一震,不約而同,轉臉瞧去。

隻見一個身穿天藍長衫,頭包方巾,腰束絲帶,左手高舉兩塊一尺長短的鐵板,右手拿著直徑八寸的一麵銅鑼,四旬上下文士裝扮之人,大步直向正中席位上走來。

穀寒香星目流波,瞧那舉板拿鑼之人,低聲對胡柏齡笑道:“這位算命先生可也是來爭那盟主之位的麼?”

原來此人除了雙手的鑼板之外,肩上還掛著一個長長的白布袋子,上麵寫了碗口大小一個“命”字,下麵兩行小字寫道:

神卜斷禍福。

鐵筆判生死。

胡柏齡還未及回答穀寒香相詢之言,那算命先生已然搶先接道:“好說,好說,在下一個算命之人,豈敢覬覦那綠林盟主之位,隻因聞這次北嶽大會,群集了天下綠林道上精英,在下想趕來作點生意,禍福壽祿,錯一句分文不取。”說話之間,人已在穀寒香左側席位之上坐下。

搜魂手巴天義冷哼一聲,大步直走過來說道:“兄台如是來參與英雄大會,我們竭誠歡迎,但如存心搗亂而來,哼哼!那就不要怪兄弟出手傷人了。”

那算命先生似是十分畏懼巴天義,竟然一語不發,放下手中銅鑼鐵板,正襟而坐。

羅浮一叟霍元伽緩緩站起身子,高聲說道:“兄弟這次和嶺南二奇具名邀請諸位,聚會北嶽,承蒙諸位賞光,不惜千裏跋涉之苦,趕到這寒碧崖上,兄弟甚感榮寵,如有簡慢之處,尚請諸位海涵……”話至此處,突然一頓,舉手大喝道:“上菜!”

但見廣坪一角中,急步奔出來幾個上身穿白衣的青年,各自端起一盤菜肴,健步如飛的送到了各桌之上。

這些人似都是久經訓練之人,動作迅快,健步如飛,但盤中菜湯,卻點滴不溢。

胡柏齡瞧的心中一動暗道:“這般人分明都有著武功的基礎,八成是三人門下弟子或手下親信。”立時暗中留上了神,果然被他瞧出這些送酒上菜之人,身上都似帶著兵刃,當時暗示給鍾一豪。

鍾一豪輕輕的咳了一聲,暗中運集功力,蓄勢以待。

這時,正好有一個手捧菜盤的白衣少年走將過來,鍾一豪俟他走近桌旁之時,陡然伸手,一指點去。

那白衣少年耳目極是靈敏,鍾一豪點出之勢,已夠迅速,而且猝然施擊,事前毫無警兆,竟然被他一閃避開。

羅浮一叟霍元伽,冷哼一聲,右手一揚,一物破空飛來,勁急生嘯,直向鍾一豪前胸射來。

胡柏齡若無其事的舉起酒杯對那算命先生裝扮之人笑道:“在下敬你一杯。”

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這個窮秀才如何敢當。”

但聞呼的一聲輕響,胡柏齡手中酒杯正好迎著飛來之物。

眾豪轉頭瞧去,隻見一支筷子,由胡柏齡手中酒杯對穿而過,但卻酒杯不碎,滿杯酒點滴未溢。

這等曠絕的手法,簡直是罕聞罕見,隻看的在場群豪一呆。

隻聽羅浮—叟陰沉沉的冷笑一陣,道:“冷麵閻羅之名,果不虛傳。”雙手齊揚,兩支筷子並排飛來。

胡柏齡突然朗朗大笑道:“想不到兄台還是位黌門秀才,失敬,失敬。”暗中潛運真力,手中酒杯,陡然破空而起,直向上飛去,五指一開一合,竟把兩支破空而來,勢道勁急,力透山石的筷子,夾在正中三指之間,並把落下的酒杯接住,口中仍然和那算命先生談論著,始終未轉頭瞧過羅浮一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