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錯誰鑄椎心泣血(1 / 3)

霍元伽重重地歎息一聲,道:“盟主還有救嗎?”

苗素蘭緩緩抬起頭來,幽幽說道:“兩處重創,都是致命所在,屍骨已寒多時了。”

霍元伽抬頭望望天上浮動的白雲,沉聲問道:“盟主傷在何人手中?”

苗素蘭搖搖頭道:“這個賤妾沒有看到,不敢亂說。”

鍾一豪道:“不是少林僧侶手中,就是武當門下……”

餘亦樂道:“盟主身上之傷,似都是劍傷,少林僧侶們從不用劍。”

一陣疾勁的山風吹來,飄起了群豪的衣袂,也驚醒了暈迷過去的穀寒香,隻見她緩緩睜開星目,滿臉茫然神色,望了群豪一陣,突然尖叫一聲,抱起胡柏齡的屍體,狂奔而去。

餘亦樂歎息一聲,回頭對苗素蘭、萬映霞道:“她悲痛過深,神誌已有些迷亂,兩位快追去,別讓她尋了短見。”

萬映霞、苗素蘭目蘊淚光,點點頭,放腿疾追而去。

霍元伽道:“眼下少林、武當中人,尚在穀外,咱們……”

餘亦樂道:“少林、武當兩派中掌門之人,似都受了重傷,兩派和咱們敵意,看去亦不甚重,在下之意,如果能不和兩派中人動手,還是不動手的好。”

霍元伽道:“兩派中人,久戰後疲,恐已無餘力再和咱們動手,餘兄如若誤認他們對咱們消了敵意,未免有些自作聰明了。”

餘亦樂皺皺眉頭,未再接口,大步直向穀外走去。

鍾一豪突然冷冷說道:“兄弟之意,也是暫不和兩派中人衝突為宜。”也不待羅浮一叟回答,縱身疾躍而起,他輕身功夫造詣特深,兩三個起落,已到了穀口所在。

隻見十個少林僧侶一排橫立,一個個手橫兵刃,擋住了去路,穀寒香、苗素蘭、萬映霞、餘亦樂等,都被攔在穀口。

穀寒香似又支持不住,在苗素蘭、萬映霞扶持之下,閉目而立,美麗臉頰上,仍然不停的滾下淚水。

鍾一豪突然覺著一股怒火,衝了上來,一鬆腰中扣把,抖出緬鐵軟刀,大步直向群僧走去。

餘亦樂低聲說道:“鍾兄不可造次。”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那列隊而立的少林僧侶,突然開始移動位置,兵刃交錯,片刻之間,布成了一座陣式。

鍾一豪不禁心中一震,暗道:“看來今日之局,隻怕難以善休了……”

回頭望去,霍元伽已帶著“迷蹤穀”中群豪趕到。

餘亦樂搶前兩步,橫身攔在鍾一豪前麵拱手對群僧說道:“諸位大師父擋守住穀口要道,不知是何用心?”

群僧一個個臉色莊嚴,默然不答。

鍾一豪冷冷說道:“看來今日難免一戰,餘兄大可不必多費口舌了。”

忽聽一聲低沉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閃開路讓他們過去。”

這聲音低沉的隻隱隱可以聽到,但群僧卻迅快的退到兩邊,讓開一條大道,手中橫舉的兵刃也同時垂了下去。

這意外變化,反而使餘亦樂和鍾一豪有些茫然無措之感,呆了一呆,鍾一豪才低聲說道:

“餘兄請走前麵開路,兄弟隨後保護夫人。”轉身過去,抱拳說道:“恭請夫人上路。”

苗素蘭黯然答道:“她傷痛過深,人已暈了過去。”

鍾一豪大步走了過去,低聲說道:“時機難再,不宜拖延,姑娘不妨運功暗擊命門要穴,試試看能否使她清醒片刻。”

苗素蘭點點頭,暗中運集功力,舉手一掌按在穀寒香背後“命門穴”上,輕輕向前一送。

但見穀寒香身子向前一傾,緩緩的睜開了雙目,環掃了眾僧一眼,突然大步向前走去。

鍾一豪縱身一躍,搶在穀寒香前麵,低聲說道:“夫人身體不適,把盟主屍體交給在下代為抱著如何?”

穀寒香似是害怕鍾一豪搶去懷中的屍體一般,忽的一個轉身,搖搖頭,道:“我自己抱著也是一樣。”當先由群僧之間,走了過去。

鍾一豪、餘亦樂、苗素蘭、萬映霞,分在她兩側相護,羅浮一叟帶著“迷蹤穀”一幹高手,走在後麵。

忽聽一個清脆的童音,傳了過來,說道:“胡師兄斷了氣。”麥小明右手撿起地上寶劍,起身走了過來。

他和鍾一豪動手受傷之後,就原地坐了下來運氣調息,少林僧侶們雖然記著他殺死同門之仇,但見他一個孩子,又滿身鮮血,閉目坐在地上調息,少林派乃江湖上正大門戶,門下弟子,個個心胸磊落,不願對一個滿身重創的孩子出手,隻好任他盤坐運氣調息,此刻見他站了起來,立時有一個和尚橫身擋住去路,沉聲喝道:“站住,你也想走嗎?”

麥小明微微一笑,道:“我為什麼不能走?”舉手一劍刺了過去。

但見寒芒閃動幻起朵朵劍花,迫得那和尚,疾向一側閃去。

群僧知他劍招辛辣,不可輕敵,見他一出手,立時凝神戒備,左麵一個和尚“呼”的一杖“橫掃千軍”,攔腰擊了過來。

麥小明不退反進,突然向前一躍,靈快無比的欺了過去,長劍左掃右刺,倏然之間,連攻三劍,迫退了幾個攔路的僧人,衝出重圍,奔到穀寒香麵前,探頭望了胡柏齡的屍體一眼,搖搖頭道:“沒有救啦!”

就這一瞬工夫,四個少林僧侶已疾奔而出,形成了合圍之勢,把麥小明圍在中間。

穀寒香柳眉一場,大聲喝道:“住手。”

她生的嬌美如花,姿容絕世,發起狠來,亦別有一番風情,群僧回頭瞧了她一眼都不自主的停下手來。

麥小明微微一笑,走到穀寒香身側,說道:“我和胡盟主師兄弟相稱,那要叫你嫂嫂了。”

穀寒香瞧了他一眼,也不理他。

天儀說道:“夫人請過,但這娃兒傷了我們寺中弟子,卻得留下。”

穀寒香望了麥小明一眼,道:“我偏要帶他過去,你們傷了我的丈夫,就不算人命嗎?”

天儀大師臉色一變,道:“夫人這等強詞奪理,就叫老衲為難了。”

遙遙又傳來天禪大師一聲深長的歎息,道:“放他們一起走吧!”

天儀大師不知胡柏齡舍命相教少林、武當兩派之事,也不知掌門師兄一直為金剛指點傷胡柏齡一事,抱疚甚深,但少林門規素嚴,他雖和天禪大師師兄師弟相稱,但也不敢有違天禪令諭,心中雖不願,卻不敢多言,默然退到一側。

武當門下弟子,眼見少林僧侶不肯攔阻敵人,立時布成一座五行劍陣,擋住了去路。

餘亦樂抬頭打量了那五行劍陣一眼,低聲對鍾一豪道:“武當派和咱們‘迷蹤穀’素有嫌怨,通過此關,隻怕不易。”

鍾一豪道:“武當派的五行劍陣,雖然馳名江湖,但兄弟倒不信真能把咱們去路攔住,可慮的是眼下盟主夫人已有些失常,先要想個法子,使她安靜下來,咱們才能沒有顧慮的放心動手。”

餘亦樂轉臉望去,隻見穀寒香卓然玉立,美麗的粉頰上,泛現著一種奇異的神情,明亮的大眼睛中,閃動著憤怒和殺機,眉宇間卻又流露出重重的悲苦,由這複雜的神情中,顯示她內心正有無比的激動。

偏西的太陽光,由兩座山峰的空隙中照射過來,照在她美麗的臉上,那混雜著各種不同神情的臉上,豔如流照的晚霞,耀眼生花,不論多深的悲苦、憂傷,和憤怒,都無法掩遮住她那動人美麗……

轉眼望去,隻見武當派中門下弟子,一個個目光癡呆,靜站不動,敢情這些跳出三界外的三清弟子,亦為穀寒香耀眼奪目的容色所吸引。

隻見穀寒香抱著胡柏齡屍體大步向前走去,闖入了五行劍陣之中。

她沒有呼喝要人閃開去路,隻因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那些道人,群道卻不自覺的向後退去,讓開了一條去路。

這時,隻要有一個道人突然帶劍刺去,不用憑借五行劍陣奇奧的變化,立時可把穀寒香傷在劍下。

鍾一豪、餘亦樂,都看的提心吊膽,但卻不敢出言勸阻,或隨相保護,因為穀寒香已進入劍陣正中,任何迅快的身手,都無法及時攔那道人刺出的劍勢。

但見穀寒香蓮步姍姍,坦然而過,群道竟然紛紛後退,讓開了一條去路。片刻之間,她已穿過劍陣,緩步向前走去,美麗的背影中流露出無限的淒涼,她走的異常緩慢,似是根本不知道,這片刻時光之中,已經曆生死大劫。

苗素蘭滿含著淚水的星目,一直盯在穀寒香的背影上,一瞬不瞬,直待穀寒香身子轉過了山腳不見,才長長歎一口氣,說道:“夫人變了。”

鍾一豪、餘亦樂看她脫險而去,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目光又轉投在武當派的五行劍陣之上,極仔細的查看那劍陣形勢。

鍾一豪道:“餘兄,武當派的五行劍陣,譽滿天下,和少林寺羅漢陣齊名武林,咱們兄弟先入陣試試?看看傳言是否真實。”

餘亦樂還未來得及答言,麥小明已接口說道:“我也算一份好嗎?”

他年紀雖然幼小,但武功劍術,卻極高強,鍾一豪曾和他動手相搏過幾招,知他劍招的詭異,不在自己刀法之下,當下說道:“好吧!算你一份。”

當先振袂而起,直向五行劍陣之中衝去。

麥小明笑道:“咱們聯手闖陣,也好有個照應。”

餘亦樂想阻攔已自不及,兩人已極快的衝入劍陣中,不禁暗裏一歎,回頭對苗素蘭、萬映霞道:“兩位姑娘在陣外等候吧!”

苗素蘭道:“賤妾雖然技不如人,但也可略助三位一臂之力,請……”

萬映霞道:“我也要去,我爹爹被武當道人逼死,此等大仇大恨,早已在我……”

餘亦樂看兩人神色,已知無法勸阻,低聲接道:“好吧!不過兩位入陣以後,最好能和在下守在一起,也好有個救應。”

苗素蘭道:“我們唯命是從就是。”

萬映霞道:“嬸嬸神態失常,一人走去,實在難以叫人放心,咱們得快些追上去啦!”

餘亦樂聽她一提,亦覺著此事嚴重,非同小可,右手一翻,拔出背上鐵板、左手取過腰間銅鑼,當當一敲,道:“兩位請隨在下身後進陣。”大步直向前麵走去。

這時,鍾一豪、麥小明已聯袂衝入了陣中,這五行劍陣,早已馳名天下,江湖上黑白兩道,無人不知此陣乃武當派中合力拒敵的絕學,兩人入陣之後,鍾一豪右手橫刀,左手握拳,運集了全身功力戒備。

麥小明也一反平常輕俏頑皮的神態,凝注全神,長劍斜向上指,劍尖微微的晃動,幻化點點青芒,但卻不肯出手。

兩人奔入劍陣的速度異常迅快,但入陣之後卻走的十分緩慢,一步一步的移動著身軀,四目亂轉,注視著那劍陣的變化。

因為兩人行動的緩慢,使五行劍陣也無法迅快的變化,但見五柄長劍,齊齊指著兩人,腳下的方位,也慢慢的開始移動。

突見正中一個道人長劍左右一擺,寒光閃動,分向兩人各刺一劍。

麥小明一劍“丹鳳撩雲”迅快絕倫的向那道人劍上擊去,此人年紀雖小,但卻聰明過人,而且出身名師門下,雖未見識過武當派的“五行劍陣”,但卻常聽師父談此陣奧妙變化,隻要能一舉製服住那帶動劍陣之人,此陣威力即難發揮,是以入陣之後,立時全神運劍,俟機出手。

他的打算雖是不錯,但那布陣道人,都是武當門下久練此陣的高手,劍勢一點即收,待麥小明揮劍擋出之時,他的劍勢,已轉向鍾一豪刺去。

麥小明一劍刺空,“五行劍陣”已經發動,但見寒光流動,一劍迎麵刺來,麥小明一伏身,讓開迎麵一劍,反手一招“劃分陰陽”,當的一聲擋開了背後襲來的一劍。

攻向麥小明的兩個道人,身形一錯而過,雙劍左右並進,攻向鍾一豪。

鍾一豪大喝一聲,打出一股拳風,一擋迎麵攻來的道人,緬鐵軟刀,一招“風起雲湧”,掄出一片刀影,封開了兩麵急襲而來的劍勢,正待揮刀搶攻,背後又是一劍忽的刺到。

兩人原想入陣之後,以急速的快攻,製住對方劍陣變化,哪知一動上手,全不是那麼回事,隻覺對方劍如輪轉,盡失先機。

鍾一豪一麵揮刀接架那連環攻來的劍勢,一麵留神查看劍勢來路,想從幾人銜接不絕的攻勢中,看出一點路數,再設法奪回主動,製敵先機。

但是滿天劍影,分由四麵八方湧了上來,別說瞧出對方變化了,單是招架,已感到應付不易。

初時,鍾一豪、麥小明還能相互呼應,彼此相接,過了十幾個照麵之後,“五行劍陣”

威力逐漸發揮,兩人隻覺被困在重重劍影之下,一個失神,即將被四周湧上的劍勢所傷,別說彼此相互救援了,就是想互相看上一眼的機會,也是沒有。

這當兒,餘亦樂和苗素蘭、萬映霞等,已到“五行劍陣”之外,但見劍氣漫天,光影如山,竟不知從何下手,並肩站在那劍影翻滾的劍陣之外。

霍元伽也帶著“迷蹤穀”中群豪趕到,各人手中都橫著兵刃,準備出手,但因那劍陣變化推動太快,陣外看去,隻見一片白光,群豪都有著無從下手之感。

鍾一豪、麥小明又勉強支持了十七八合,已被那連環變化衝擊的劍勢,鬧得有些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正當兩人情勢危殆,難再支撐下去的當兒,突聞一聲輕喝,白光忽斂,攻勢頓住。

鍾一豪拭拭臉上汗水,抬頭望去,隻見五個中年道人,手中橫著長劍,各人站定一個方位讓開了一條去路說道:“諸位請過吧!”

這幾個道人經過了一陣激烈的相搏,仍然氣定神閑,麵不改色。

鍾一豪對那道人放行之言,似是不敢深信,怔了一怔道:“什麼?”

正東方位上一個道人,輕輕一揮手中長劍,道:“諸位請過!”

麥小明舉起左手,用衣袖擦拭一下頭上的汗水,微微一笑,道:“我們就快要敗啦,你們為什麼不動手了,十合之內我們兩人不死也要重傷。”

那適才答話的道人,沉吟了一陣,道:“此乃家師之命,諸位快點請吧!”當先把手中長劍一沉,向後退去,其餘四個道人,緊隨退下。

鍾一豪轉臉望去,隻見紫陽道長在四個道人保護之下,倚在山壁之上,雙目微啟,神情萎靡,似是身受重傷一般。

麥小明忽然咯咯大笑道:“我師父那三絕毒針,乃調合數十種毒藥,淬煉之物,不論內功何等精深的人,隻要中上一支,必死無疑……”

他這句話,都是武當門人個個欲知之情,欲聞之言,是以個個凝神靜聽。

哪知麥小明說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好整以暇的掏出一塊絹帕,擦過了頭上汗水,又擦拭傷口處的血跡,隻急的群道個個心如火焚,卻又不好追問。

麥小明擦拭好傷口的血跡,順手把絹帕投擲地上,一揮手中寶劍說道:“你們這群牛鼻子老道,如果想教紫陽道長,都把手中兵刃丟在地上。”他自己身著道裝,罵別人牛鼻子老道,聽得萬映霞和“迷蹤穀”中群豪,一個個暗中偷笑。

群道臉色齊變,數十道憤怒的目光,一齊投注在麥小明的身上。

忽聽當的一聲,不知何人,當先投去了手中寶劍。

一人如斯,群起相應,但聞一陣叮叮當當之聲,武當門下的弟子們,都依言丟了手中兵刃。

麥小明微微一笑,搖動著手中長劍,回頭對餘亦樂等說道:“諸位請啊!”

鍾一豪低聲對餘亦樂道:“這娃兒膽氣過人,悍不畏死,而且人小鬼大,他必然已有了脫身之策,咱們就先走吧!”當先舉步向前走去。

餘亦樂、苗素蘭、萬映霞、霍元伽等“迷蹤穀”中群豪,魚貫的由武當門下弟子之間,穿行而過,片刻工夫,走的一個不剩,隻餘下了麥小明一人仍站在原地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