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複仇之火欲焰冰心(1 / 3)

鍾一豪道:“替盟主報仇之事,雖然需要武功高強之士,但也並非隻有武功一途,才能達到此願,要知少林、武當已是當今武林中兩大武學主派,能和兩派相抗衡的人物少之又少,如要替盟主報仇,非得別走蹊徑,如若想憑借武功,殲滅兩派人物,隻怕此願永無實現之日!”

穀寒香仰臉望著滿天閃爍的星光,沉思良久,突然緩緩說道:“我要替大哥報仇,有生之年,守此不渝,縱然此願永無達到之日,但我也要盡我心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言詞之中,充滿了堅決,一字一句的說出口來。

鍾一豪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穀寒香星目眨動,臉上流現出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慢慢的轉過頭來,目光投注在鍾一豪臉上,冷冷地問道:“你歎息什麼?可是心中害怕嗎?”

鍾一豪道:“不論能否替盟主報得此仇,但屬下卻願終生追隨,聽候差遣,死而無怨。”

穀寒香冰冷的神情,忽然綻開了一絲微笑,道:“你為什麼肯這樣幫助我呢?可是為了我長的好看嗎?”

這位美麗絕倫的天使,已開始在變,而且變的異常驚人,不論她的說話、為人,都在發揮主宰的力量,她已開始摒棄了嬌柔、懦怯,不甘雌服於命運的安排,強烈的情愛點起的複仇怒火,使她堅強了自己,她不但想主宰自己,而且進而主宰別人,向命運挑戰……

鍾一豪想不到她竟然有這樣一問,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穀寒香道:“別這個這個啦,你大膽的說吧,既然是我要問你,說錯也不要緊……”她似是言語未盡,緊接著又道:“但你一定要說出肺腑之言,不能騙我。”說完,閃動著星目,盯著鍾一豪一瞬也不瞬,臉上微現出焦急之色。

她開始測驗自己,憑借著天賦的美麗,能否主宰別人的命運。

由天使轉入了邪惡,她似是已覺到了美麗是她唯一能夠運用的力量,但她不知這力量有多大,鍾一豪是她第一個測驗美麗魔力的對象。

鍾一豪在她目光逼視之下,竟然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去,他原覺自己是她的保護者,但當他和她的目光相觸時,他忽然變的怯懦,她那眩目的容色,使他變成了被征服者,他囁嚅地說道:“屬下不敢相欺……”下麵之言,竟然無法說出口來。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你早就被我的容色迷惑了,是嗎?”

鍾一豪沉吟了一陣,道:“夫人豔絕塵寰,為夫人容色陶醉,何止屬下一人!”

穀寒香笑道:“這話可是當真嗎?”

鍾一豪道:“千真萬確,字字皆出肺腑。”

穀寒香長長籲一口氣道:“果真如此,那就好了。”

鍾一豪聽得微微一呆,愕然說道:“什麼好了?”

穀寒香答非所問的笑道:“你現在還累不累?”

鍾一豪道:“不累,夫人有什麼事?”

穀寒香道:“咱們上峰上去把我大哥的屍體埋起來吧!”說著當先向前走去。

她困倦未複,精神力量亦為之鬆懈下來,爬行了數十丈後,已覺力難勝任,嬌喘不息,舉行攀登之間,一副怯弱不勝之態。

鍾一豪急急趕到她身側說道:“夫人,要不要屬下相扶一把?”

穀寒香回頭一笑,緩緩把玉臂搭在鍾一豪的肩上,柔聲說道:“我真的很累了,跑不動了,最好你抱我上去。”

鍾一豪受寵若驚的怔了一怔,喜道:“夫人請恕我放肆了。”單手抱住穀寒香纖纖柳腰,施展開提縱身法,直向山峰之上奔去。

她似是有意表現一下自己輕身功夫的成就,手足並用,捷如猩猿,一口氣攀登上百丈絕峰。

穀寒香嫣然一笑,讚道:“你的輕身飛躍之術,除了我大哥之外,是我所見到最好的了。”

鍾一豪笑道:“夫人誇獎了。”

穀寒香緩步走到胡柏齡身側,蹲了下去,低聲祈禱道:“大哥陰靈有知,助我替你報仇。”忽覺一陣羞愧,泛上心頭,暗自忖道:“大哥屍骨未寒,我已讓別人抱過,如何能夠對得起他……”

這念頭一閃而逝,迅快的被複仇的怒火逐走。

鍾一豪大步走了過來,對著胡柏齡的屍體大拜三拜,雖未說一句話,但他心中卻是深覺對不住這位胸懷仁慈英雄人物,隻覺一陣惶惶不安,想借這大拜之禮,稍減心中一份愧疚。

耳際間響起了穀寒香柔媚的聲音道:“你把我大哥屍體,用冰雪埋起來吧!埋的越深越好。”聲音雖是柔婉動人,但語詞之間,卻是含著命令的權威。

鍾一豪緩緩站起身來,一鬆腰中扣把,抖出緬鐵軟刀,開始挖掘峰上的冰雪,片刻之間,挖了一個深坑。

鍾一豪隨手把緬鐵軟刀放在雪地上,抱起胡柏齡的屍體放入冰雪坑中,縱身而上,正待埋下冰雪,忽聽穀寒香叫道:“慢著,我要下去再看看大哥。”緩步走了過去,縱身躍入坑中,低呼了一聲:“大哥。”伏下身子,伸出手去,整理他身上的衣服。

手指觸處,忽覺他胸腰之處,有一個圓圓之物,用手取了出來,隻見一個龍眼大小的銀球,球上似是雕刻著花紋,可惜夜色之中,無法看清楚雕刻的什麼?心中暗暗忖道:“大哥沒有留給我一件遺物,這銀球甚是好玩,不如把它收在身上,日後想念他時,也好取出來瞧瞧。”隨手把銀球放入了口袋之中,整理好胡柏齡身上衣服,才躍出雪坑。

鍾一豪道:“可以填上冰雪了吧!”

穀寒香道:“可以填了。”

鍾一豪推下冰雪,不大工夫,已把雪坑填滿。

穀寒香遙指數丈外一株矮鬆說道:“去把那棵鬆樹移過來吧!”

鍾一豪撿起地上緬刀,笑道:“如無這把可削金鐵的緬刀,在這等堅冰之上,屬下本領再大一點,也難把那矮鬆移植過來。”大步奔了過來,憑仗利刃之力,把那株鬆樹連根起出,抱了過來。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把它栽到埋葬我大哥的屍體旁邊,日後我來運他遺體之時,就不致找不到了。”

鍾一豪默然不語,又揮動緬刀,把那株矮鬆,種植在胡柏齡的身邊。

他雖然武功甚好,但在饑寒交迫之中,連續做了這麼多事情,也不禁累的有些輕聲喘息。

穀寒香待他植好矮鬆,緩步走了過來,星目流轉,嫣然一笑,道:“你辛苦了!可覺得有些累嗎?”

鍾一豪長長籲一口氣,笑道:“雖然有一點累,但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可複元,此地氣寒風冷,夫人不宜在此多留。”他知她內功毫無基礎,在這等嚴寒之下,決難耐受多久。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抱著大哥來時,一點也不覺寒冷,現在倒是感覺到有些寒意了,咱們下山去吧!”當先向下走去。

鍾一豪追了上去低聲說道:“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穀寒香回眸一笑,微微一點頭。

她往常心地聖潔,雖然姿色絕世,笑容醉人,但笑時美而不媚,別人縱然為她笑容所迷,也隻是覺得她美麗可愛,決不敢妄動邪念……

但這短暫的一宵中,她那聖潔的心地,已被一種強烈的複仇怒火掩遮,滿布汙穢,回眸一笑,美媚兼具,動人魂魄。

鍾一豪被那勾魂奪魄的一笑,吸引住全部心神,呆了一呆,突然伸出強有力的雙臂,一把抱住了穀寒香纖纖柳腰。

他這出於心念衝動的動作,不但迅快,而且去勢異常狂暴,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穀寒香被他一把抱緊纖腰,疼的嬌呼一聲,說道:“你慢一點好不好,抱斷了我的腰啦!”

用力掙動嬌軀。

但鍾一豪臂力何等強大,她雖然用力掙紮,仍是難以掙脫,隻覺一陣委屈,泛上心頭,伏在鍾一豪臂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這變故,大大的出了鍾一豪意料之外,一時間心神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良久,突然想到寒氣浸骨,不宜多做停留,先把她抱下這山峰,找處避風之地再說。心念一轉,也不言語,抱起穀寒香來,直向峰下奔去。

穀寒香似是有無限的感傷,隻管放聲而哭,也不問鍾一豪要把她帶往何處。

鍾一豪一口氣奔下絕峰,把穀寒香抱到一處山穀中避風所在,放下穀寒香的嬌軀說道:

“夫人不要再哭了,屬下舉動失態,願受責罰。”

穀寒香緩緩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淚痕,歎道:“這也不是你一人之錯,我如不讓你抱我,也不致發生這件事了。”

鍾一豪突然放聲狂笑道:“在下早已為夫人容色所動,此生今世,隻怕已難自拔……”

穀寒香道:“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鍾一豪倏而收住了狂笑之聲,怔了一怔,道:“那我如何稱呼夫……”忽然停了下來,改口說道:“在下要如何稱呼於你?”

穀寒香幽幽一歎,道:“我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屍骨未寒,我已背叛了他,還有何顏為他之妻,你仍然叫我夫人,我如何能受得了……”

她微微一頓,又道:“你就叫我名字吧!胡夫人已經死了,她的心已然相伴在她大哥身側,長眠泉下,餘的下隻是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屍走肉……”

鍾一豪仰首望天,長長籲了一口氣,默然不言。

穀寒香放聲大笑道:“鍾一豪,你知我為什麼還要活在世上麼,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屍走肉,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千百萬倍!”

鍾一豪道:“這個在下就難以猜得出來了。”

穀寒香道:“我留這具軀體,要為死去的丈夫報仇,我要不惜各種手段,殺死害死我大哥的人,不知你肯否相助於我?”

鍾一豪沉吟了一陣道:“情甘效死,性難馴服。”

穀寒香一皺眉頭,道:“這話怎麼說?”

鍾一豪笑道:“在下生具狂傲之性,除了恩師之外,世上無我佩服之人……”

穀寒香笑道:“那你為什麼要助我大哥,奪取綠林盟主之位?”

鍾一豪道:“為了夫人。”

穀寒香訝然說道:“那時候我大哥還活著呀,咱們過去又從不相識。”

鍾一豪道:“匆匆一見之下,已為夫人容色所動……”

穀寒香歎道:“如我大哥不死,你難道也這樣對我?”

鍾一豪道:“胡盟主大仁大義,在下和他相處一段時日之後,倒是真的對他生出了敬仰之心……他雖然甚可敬佩,但如讓在下甘心效命,那也是極不可能之事……”

穀寒香歎息一聲道:“我明白啦,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我,所以才甘心聽命於我大哥,是嗎?”

鍾一豪道:“不錯,在下生平之中,從未為女色柔情所惑,但自一見你麵,竟然心神搖動,情難自禁。”

穀寒香突然臉色一整,道:“你對我一番真情,我也不願欺騙於你,我一片真情已隨大哥埋葬泉下,此後永無傾心相愛之人。”

鍾一豪突然長長一歎,黯然說道:“難道你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穀寒香正容說道:“我如對你毫無半點情意,也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了……”

她仰起臉來望著天上的星辰,幽幽接道:“牛郎,織女雖然一年隻有一次相會之期,但他們卻千年萬載,長永不絕,大哥卻和我人鬼殊途,再無見麵之日了……”

鍾一豪似是被穀寒香至情所感,也為之悚然動容,輕輕一歎,道:“胡盟主有此紅頗知己,雖死泉下,也該瞑目九泉,在下如得你如此相愛,立時粉身碎骨,也無半點遺憾之心。”

穀寒香淒涼一笑道:“念你埋葬我大哥的屍體,我不願欺騙於你,你快些走吧,至於你埋葬我大哥一番情意,我日後自然報答於你。”緩緩轉過身去,慢步而行。

鍾一豪長歎一聲,追了過去說道:“你要到哪裏去?”

穀寒香道:“我要去找那些能替我大哥報仇的人。”

鍾一豪縱聲大笑道:“據我所知,當今武林之世,還沒有勝過少林、武當兩派的高人……”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縱然是有,這般人也都隱跡風塵,深藏不露,天涯茫茫,你一個毫無江湖閱曆的女人家,到哪裏去找?”

穀寒香道:“我已經明白了如何去找,不用你多費心了。”

鍾一豪突然搶前兩步,一橫身攔住去路,說道:“你就要這樣走麼?”

穀寒香道:“那還要怎麼樣?”

鍾一豪道:“你前程路遙,險難正多,我如不相伴你去,隻怕你連出此山,也不容易。”

穀寒香笑道:“少年男女,駢轡江湖,隻怕別人都把我們當成一對情侶看待……”

鍾一豪道:“在下以此自豪。”

穀寒香道:“可是我卻慘了,別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情侶,我哪裏還能找到武功高強之人?”

鍾一豪呆了一呆,道:“你要如何去找他們?”

穀寒香道:“不論何人,隻要能替我大哥報仇,我就嫁給他!”

鍾一豪隻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怔了一怔,道:“什麼?”

穀寒香嬌聲笑道:“我的心早已相伴大哥泉下,此身隻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我已然沒有愛情了。”

鍾一豪臉色一變,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穀寒香的右腕,用力一拉,登時把穀寒香整個的嬌軀,拉了一個圓周,衣裙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穀寒香已然完全改變了,她似是膽大了甚多,鍾一豪這出手拉動之力,雖極強猛,但她卻毫無驚恐之感。

鍾一豪拉了兩周之後,似是怒氣消了不少,放開穀寒香的手腕,冷冷笑道:“你要走淫賤之路,那也是沒法之事。”

穀寒香突然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偎入鍾一豪的懷中,柔聲說道:“你剛才隻要一鬆手,非把我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鍾一豪隻覺一個軟綿綿的身子依靠過來,那美麗的笑容,有如盛放百花,肌膚相親,登時為之神馳心搖,一縷柔情蜜意,登時把這狂傲不馴的鍾一豪征服。

隻聽他輕輕歎息一聲,雙肩一張,緊緊抱著穀寒香的嬌軀,雙目中滾下兩行淚水,低聲說道:“屬下願拜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但願常伴身側,聽候差遣。”

穀寒香掙脫了被抱的嬌軀說道:“你當真的想跟著我嗎?”

鍾一豪前胸如受了強猛的一擊,聲音也有些顫抖地說道:“但願能得見允……”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旨在尋找能替大哥報仇的人,不論對方是老是少,是俊是醜,隻要他能夠替我大哥報仇,我都將委身相侍,你如跟隨著我,我要嫁人的時候,你心裏不難過嗎?唉!你一直對我很好,我才要這般勸你,如果我對你毫無情意就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了!”

鍾一豪道:“盛意雖是可感,但此情綿綿,一旦和你分手,各奔東西,這相思之苦,就叫人忍不了。”

穀寒香笑道:“我已心有所屬,有負雅意,我此身隻不過是一具行屍,難道你隻是愛我的美麗姿色嗎?”

鍾一豪黯然說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多謝一番相勸盛情,但在下無能自拔了。”

穀寒香歎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要找苦受,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鍾一豪低頭沉思了一陣,道:“這麼辦吧!你在未尋得能替胡盟主報仇之人以前,在下暫時隨行,一來借機多餐一些秀色,二來隨行左右暫作護駕之臣。”

穀寒香微一沉吟,道:“好吧!”輕輕把粉頰送了過去……

鍾一豪一和她粉臉相觸,突感全身行血加速,欲火大漲,重又張開雙臂,抱起了穀寒香的嬌軀。

穀寒香看他雙目通紅,臉如火燒,芳心一震,道:“鍾一豪你要幹什麼?”

鍾一豪道:“你既無替盟主守節之心,屬下要……”

突聽一陣咯咯的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你要怎麼樣?快些把我師嫂放下!”

鍾一豪轉臉望去,隻見麥小明手橫寶劍,大步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跟隨著餘亦樂、苗素蘭和萬映霞。

這時,麥小明手執寶劍,已走近鍾一豪的身側,劍尖一指鍾一豪道:“快些亮出兵刃來吧!”

鍾一豪已和他有過動手的經驗,知他劍術造詣極深,如若赤手空拳,和他動手,決難抵拒,立時抖出腰中緬鐵軟刀,冷冷說道:“咱們今宵最好能分出個生死出來。”

麥小明笑道:“好啊!”舉手一劍“天外來雲”,疾刺過去。

鍾一豪大喝一聲,橫刀向上掃去,刀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鐵大震。

穀寒香突然向前走了兩步,道:“你們不要打啦!都快些收了兵刃。”

鍾一豪、麥小明一齊轉臉望了穀寒香一眼,收了手中兵刃。

鍾一豪突然從腰間摸出蒙麵黑紗,戴在臉上,轉身而去。

餘亦樂大聲叫道:“鍾兄請留步片刻,兄弟有要緊話說。”

鍾一豪頭也不回地答道:“餘兄請念在咱們大仁大義盟主的份上,好好照顧夫人,兄弟今日一別,日後尚有再見之期。”他一麵說話,一麵奔走,話到此處,人也到四五丈外,夜色中,隻隱隱可見一條黑影。

穀寒香忽然覺著不該讓他走去,高聲喝道:“鍾一豪,快些給我站住。”

但見那隱隱可辨的人影,果然停了下來,遙遙應道:“夫人有什麼教示嗎?”

穀寒香高聲說道:“我有話要對你說。”緩步走了過去。

萬映霞怕她有什麼失閃,伏身撿起地上寶劍隨後跟了過來。

穀寒香聽見步履之聲,回頭說道:“不要跟著我。”

萬映霞呆了一呆,隻好停下了腳步。

穀寒香忽然放快腳步,奔到鍾一豪身前,伸手取下他蒙麵黑紗,緩緩閉上雙目,輕啟櫻唇,柔聲說道:“你當真要走嗎?”

鍾一豪道:“有得那娃兒和餘亦樂相護,此地已用我不著。”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那孩子隻不過十三四歲,全然不解人事,你還要和他鬥氣嗎?”

輕輕送上香唇,在鍾一豪麵頰上親了一下,接道:“你現在還要走嗎?”

鍾一豪心神一醉,長歎一聲:“不走了!”

就這一陣工夫,餘亦樂、苗素蘭、萬映霞,已齊齊趕了上來。

穀寒香身軀嬌小,和鍾一豪對麵而立,身形完全被他遮住,也遮住了她那櫻唇送情的舉動。

餘亦樂大步走了上來,抱拳說道:“鍾兄請看在故去盟主份上,別在此時此情中,為難夫人……”

他歎息一聲,接道:“霍元伽心懷叵測,早已存心篡奪盟主之位,鍾兄留此,可使他顧慮較多,至低限度,不敢驟然動手,咱們也好從容布置。”

鍾一豪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決定留此就是。”

餘亦樂怔了一怔,心中暗暗忖道:“此人一向冷傲,說一不二,怎的今日一勸就聽。他原想必需大費一番口舌,才能勸他留下,想不到竟然這樣容易。”

穀寒香星目流動,望了幾人一眼,笑道:“咱們早些回到穀中去吧!”

苗素蘭看她言笑盈盈,似已毫無悲慟之容,心中大感奇怪,隻是不便追問,隻好默然不言。

穀寒香當先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苗素蘭、萬映霞、麥小明、餘亦樂、鍾一豪等魚貫隨在身後。

迷蹤穀入口處,排列著不少人迎接她,大部是鍾一豪手下,江北綠林道上人物。

穀寒香也未留心接她的是什麼人,一直奔向宿住之處。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鍾一豪臉上,重又蒙上了黑紗。

在這半宵時光之中,羅浮一叟霍元伽不知作了何等的布置,入穀時,一直未見他和嶺南二奇露麵。

穀寒香走到籬門前麵,心中突然猶豫起來,不知該否把鍾一豪等也讓進去,這是她閨閣私居之處。

她沉吟一陣,突然回過頭來,滿臉冰冷之色,說道:“鍾一豪,你去召集穀中之人,在聚義廳上等我。”

鍾一豪怔了一怔道:“夫人,目下情勢不明,待屬下去查問一下再來回話。”

穀寒香搖頭說道:“不要管他,能召集多少人,就是多少。”

鍾一豪道:“夫人不宜涉險,屬下布置之後,再來相請夫人。”

苗素蘭低聲說道:“鍾副盟主說的不錯,夫人不宜太過固執。”

穀寒香笑道:“咱們布置還未就緒,隻怕別人已經發動了。”

鍾一豪呆了一呆,暗道:“她忽然間變的這等決斷,”當下應道:“屬下就去召集穀中群豪,夫人先請休息一下。”轉身急奔而去。

穀寒香目注麥小明微微一笑,道:“你守住大門,不論什麼人想要見我,都要通報。”

麥小明笑道:“好啊!如若有人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他殺了,好嗎?”

穀寒香道:“殺了他,拿著人頭來見我。”

麥小明道:“記下了,師嫂放心去休息吧!”

穀寒香大步走了進去。

苗素蘭、萬映霞緊隨身後,舉步欲入,麥小明突然大喝一聲,翻腕拔出背上寶劍,說道:

“站住。”

苗素蘭微微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麥小明笑道:“你們剛才沒有聽到我師嫂的吩咐嗎?不論何人要見她,都要我先行通報。”

苗素蘭臉色一變,道:“年紀不大,花樣倒是不少?”

麥小明道:“怎麼樣?你如心中不服氣,就不妨闖一下試試,看我能不能攔得住你?”

忽聽穀寒香嬌脆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這兩人都是我最親近的人,她們出入,不要攔阻。”

麥小明橫在門口的寶劍,忽然一收,說道:“夫人有命,你們進去吧!”

苗素蘭一拉萬映霞,大步走了進去,心中暗自奇怪,麥小明相阻之事,穀寒香早該知道,為什麼早不喝止……

忖思之間,人已進入了大廳。

轉頭望去,隻見穀寒香已脫去全身玄裝,隻留下一身褻衣,坐在床上,舉手對兩人一招,說道:“你們快些進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她臥室之門大開,隻要一入客廳,立時可看到她臥室情形,一覽無遺。

苗素蘭為她這膽大的舉動,為之一呆,長長籲一口氣,緩步走了進去,說道:“夫人有何吩咐?”

隻聽穀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兩人看到我這般模樣,一定覺著我很下賤,是嗎?”

苗素蘭道:“這個,屬下倒不敢動此妄念,但夫人脫的這般模樣,又把我等叫了進來,顯然是有所用心了?”

穀寒香點頭說道:“蘭姊姊果真聰明,一猜就中,我要請你們兩位替我作個見證……”

她目光緩緩移注到萬映霞的身上,幽幽說道:“霞兒,你見我這等模樣,心中定然對我十分厭惡是嗎?”

萬映霞臉蛋兒繃了半天,道:“霞兒是晚輩,懂事不多,不敢妄論長輩……”她想了一陣,似是感覺到言未盡意,冷冰冰地又接了一句道:“反正胡叔叔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能管得住你了。”

穀寒香淒涼一笑,道:“你胡叔叔活在世上時,我從未見他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但他卻死了,而且死的又那樣淒慘!”

萬映霞心中忽然泛起來一股憤怒之氣,冷哼一聲道:“胡叔叔如若不死,你哪裏敢這般放浪形骸……”忽然覺著自己出言太重,趕忙住口不語。

突然間,室門外響起了步履之聲,苗素蘭嬌軀一晃,迅快的掩上了房門,問道:“什麼人!”

室門外傳進麥小明的聲音,道:“我呀,師嫂在嗎?”

穀寒香拂拭一下麵頰上的淚痕,問道:“什麼事?”

麥小明道:“有一個中年大漢,要見夫人。”

穀寒香道:“你要他等一會再進來吧!”

麥小明道:“他永不會再進來了。”

穀寒香一時之間,聽不出他話中含意,奇道:“為什麼?”

麥小明咯咯大笑道:“因為他已經被我殺了!”

穀寒香道:“他叫什麼名字?”

麥小明道:“他沒有對我說呀,我要他在門外稍等片刻,進來替他通報時,他竟敢隨後而入,被我翻手一劍把腦袋給砍了下來,師嫂可要瞧瞧嗎?”

穀寒香道:“我現在有事,不能出去見你,把那人頭,擺在我廳門前麵。”

麥小明笑道:“小弟遵命。”腳步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穀寒香道:“我為了要替大哥報仇,已決定不惜這具行屍走肉的軀體,我想用一百條一千條命,來補償大哥的死,但我的心,卻永為大哥所有。”

苗素蘭輕輕歎息一聲,道:“胡盟主英雄氣度,磊落胸襟,他的死實在留給人無比的懷念……”

忽聽麥小明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我又殺了兩個,可也放在這大廳外的廊沿下嗎?”

穀寒香別有所思,也未聽清他說的什麼,隨口應了一聲,道:“放在那裏吧!”

隻聽麥小明咯咯大笑之聲,傳了進來,自言自語道:“這廊沿隻不過一丈多長,看來不到中午,人頭就要擺滿了。”

穀寒香黯然一歎,幽幽說道:“我要把心中的事,說給你們聽,求你們諒解我,然後托兩位一件事情。”

苗素蘭道:“夫人有什麼事,但請吩咐,這等客氣,我等如何能擔待得起?”

穀寒香道:“自我和大哥結識之後,從未想到他會離我而去,他惜我憐我,情如海深,不論什麼事,他從沒有違拗過我,到現在還不相信,他真的已離我而去……”

兩行清淚從她臉上滾了下來,她的聲音也變的更為淒婉低沉,哽咽著道:“可是我親眼看到了他的屍體,看到了他如何被人殺死,他舍死忘生的去救他們,但他們卻毫不留情的殺害了他。”說至此處,她已是淚如泉湧,嗚咽難過。

萬映霞隻覺一股悲憤之情,衝上心頭,高聲說道:“他們逼死我的爹爹,又殺害了胡叔叔,我親自看到了這兩幕慘劇,嬸嬸要報仇,我也要報仇……”但感一陣心酸,熱淚奪眶而出。

穀寒香道:“不錯,我要報仇,可是咱們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何才能替他報得了仇呢?”

萬映霞怔了一怔,道:“這真是很為難,唉!少林與武當兩派,人多勢眾,就算‘迷蹤穀’所有的人,都肯替胡叔叔報仇,也是打人不過?”

穀寒香道:“所以我們要想法子……”

萬映霞道:“想什麼法子?”

穀寒香舉起左手,理理鬢邊散發,低下頭望望修長的玉腿,隻覺肌膚晶光,說道:“霞兒,你說嬸嬸長得好看嗎?”

萬映霞連連點頭道:“好看極啦!容色耀目,貌羞花月。”

穀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活在世上之時,我從沒有注意過自己的美麗,如今大哥死了,我才想到自己的美麗……”

萬映霞奇道:“能不能替胡叔叔報仇,要憑武功,和美麗有什麼關係呢?”

穀寒香道:“唉!傻丫頭,上天替我塑造一付美麗的容貌,窈窕的身體,我要利用它替大哥報仇。”

萬映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啊!……”忽然歎一口氣道:“是啦!誰要能替胡叔叔報了仇,你就嫁給他,是嗎?”

穀寒香搖搖頭道:“少林、武當兩派,人手眾多,一個人武功再高,也沒有辦法殺絕兩派中人。”

萬映霞道:“那要怎麼辦呢?”

穀寒香道:“我利用這美麗的絕色,使很多人替我賣命。”

苗素蘭輕輕歎道:“夫人已經決定了嗎?”

穀寒香道:“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替大哥報仇。”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再請三思,這決定非同小可。”

穀寒香突然一整臉色,道:“我再三想過啦,隻要能替大哥報仇,我什麼也不在乎……”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隻求兩位答應我一件事情。”

苗素蘭道:“夫人請吩咐吧。”

穀寒香道:“我要替大哥報仇,今後勢非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我收養的那個孩子,沒有時間再撫育於他,拜托兩位替我看顧他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