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南雙豪為色反目(1 / 3)

穿過了一片翠竹林,景物忽然一變。

但見淺山環繞著一片廣大的莊院,石樓、亭閣,山花爛漫,宏偉中不失清幽之氣。

一排排垂枝楊腳下,曲繞著一溪清流,淙淙水聲,如鳴佩環。

走過一道朱欄白石橋,奇花環抱著一座開敞的大廳。

大廳中早已擺好了兩桌豐盛的酒席,十餘個頭梳雙辮,身著白衣,年紀十七八歲的秀麗少女,齊齊拜伏在階前迎客。

那長髯大漢閃身一側,微微一笑,抱拳說道:“諸位請。”

鍾一豪抱拳還禮,當先而行。

兩個健壯的大漢,齊齊蹲了下來,苗素蘭、萬映霞,左右攙扶著穀寒香走入大廳。山風吹飄起她蒙麵紅紗一角,露出了一張絕世無倫的華麗麵孔。

大半年的風塵奔波,絲毫沒使這位有國色天香的絕世玉人,添上風塵的皺紋,仍然嬌豔欲滴,容色絕代。

那英挺少年一直在注意著穀寒香的一舉一動,就在那微風拂麵的一刹,他已被那絕世的容色吸引。

穀寒香似是有意要和大廳中江南雙豪選來的十餘個美貌姑娘一較豔麗,緩緩伸手,取下了蒙麵紅紗。

驟然間使人的眼睛一亮,穀寒香豔麗四射的容光,登時使敞廳中的所有美女為之失色。

她輕輕一揮玉手,盈盈一笑,道:“諸位姐妹快些請起。”

她偽裝的崇高身份,應該是一副冷若冰霜,凜然難犯的神情,這般和藹的言談,不但大出了那十幾個少女的意外,就是江南雙豪,也有些大感意外,不禁微微一怔。

隻聽那幾個白衣少女,齊齊說道:“多謝公主恩典。”

穀寒香淡淡一笑,側目對苗素蘭道:“賞她們每人一顆明珠。”

苗素蘭回頭對站在大廳門口的餘亦樂道:“把公主的明珠送來!”

餘亦樂應聲舉步,奔了過來,取出身上一個黃色的袋子,打開袋口。

苗素蘭探手入袋,摸出了一把明珠,分給那白衣少女每人一顆。

那英挺少年,早已想和穀寒香說幾句話,但卻始終找不出適當之機,此際眼看機會到來,立時輕輕咳了一聲道:“公主出手就是一顆明珠,這等豪氣,實叫在下佩服。”

穀寒香秋波輕動,緩緩掃了那英挺少年一眼,笑道:“些小之禮,何足掛齒。”

那英挺少年一抱拳道:“公主請入主席。”右手借勢伸了過來,準備攙扶穀寒香的左臂。

那長髯大漢輕輕一皺眉頭,低聲說道:“二弟不可……”

話剛出口,忽見穀寒香左手一伸,搭在了那英挺少年右臂,不好再出言責斥,趕忙重重的咳了一聲,借機住口不言。

穀寒香身軀一側,本身的重量都依靠在那英挺少年的臂上,緩步向前走去。

她走路的姿勢,動人至極,姍姍碎步,如風拂柳。

那長髯大漢倒是一派莊重,望也不望穀寒香一眼,抱拳把鍾一豪等,奉讓入席。

群豪一入席位,那十幾個白衣少女,立時川流不息的送上菜肴。

那長髯大漢端起酒杯,先敬了群豪一杯,朗朗說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將出來,公主不要見怪才好。”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我們初入江南,就承蒙如此款待,有什麼話盡管請說。”

那長髯大漢一舉手,幹了手中一杯酒,說道:“公主的豔名,早已遍傳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在下未見公主之前,早已聞名。”

穀寒香道:“過獎了。”她答的雖然簡短,但聲音卻柔甜動人,如聞笙簧。

那長髯大漢笑道:“公主這次駕臨江南,不知有何貴幹……”

他似是自知這幾句話問的太過生冷,微一停頓後,又立時補充了一句道:“在下或許有效勞之處?”

穀寒香櫻口輕啟,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我們久聞江南風光如畫,特來觀賞一番,並無可辦之事。”

那長髯大漢沉吟了一陣,突然重重的咳了一聲,正容說道:“目下江南武林中黑白兩道,大都聽我們兄弟之命行事,日月二牌在江南道上,重過帝王聖旨,官府的急令,想來公主早已是聽說過了。”

穀寒香淡然一笑,道:“聽過了,久聞江南雙豪之名,今日有幸一見。”

那長髯大漢道:“好說,好說。”

穀寒香道:“可惜我們還不知兩位的上姓大名。”

那長髯大漢道:“在下複姓皇甫,雙名天長……”

那英挺少年不待那長髯大漢代為引見,已自行接口說道:“兄弟單姓譚,雙名九成。”

穀寒香笑道:“武林中隻聞江南雙豪,不聽兩位的姓名,想是兩位身份崇高,同道敬仰,不敢以姓名相傳?”

皇甫天長眉頭一皺,暗暗忖道:此女自號紅花公主,也不知是何出身,這公主二字來自何處?聽她口氣,似是對江湖中事,十分了然,實是啟人疑竇。心念一轉,臉色隨變,語氣也變得十分冰冷地說道:“在下無意追究公主的身世,但有一事奉求,望公主能夠賞給在下一個薄麵。”

穀寒香道:“什麼事?”

皇甫天長道:“自我們兄弟統率江南黑白兩道之後,江南武林道上數年來一直平靜無事,公主行蹤所至,常引起軒然大波,在下不願再見江湖武林道上,重起殺伐,望公主吃過這一餐接風酒宴之後,立刻退出江南,我們兄弟自當親率江南道上高手,列隊相送。”

他這般單刀直入,毫無保留之言,一時間使穀寒香想不出回答的措詞,呆了一呆,道:

“如果我們不願離開江南道呢?”

皇甫天長的目光緩緩由穀寒香移注到譚九成的臉上,肅然說道:“如若公主執意不肯離開江南,在下隻好……”

譚九成突然插口接道:“大哥請聽兄弟幾句話。”

皇甫天長眉頭一皺,冷然說道:“二弟請說。”

譚九成道:“公主遠道來此,尚未得一息風塵,大哥話既說明,不必急在一時,兄弟之意,不如讓公主思考一宵,明日午時之前,再複大哥之言。”

皇甫天長道:“小兄之意,接風酒宴過後,立時護送公主渡江,二弟既然主張延遲,那麼就依二弟之意辦吧。”

譚九成舉起酒杯,笑對穀寒香道:“公主行程辛苦,在下奉敬一杯。”

穀寒香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譚九成也幹了一杯酒,笑道:“明日為敵為友,那是明天的事,今日有酒且暢飲,公主欲睹江南風光,想必已久聞蘇杭歌姬之名?”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莊主盛意心領,我看不用了。”

鍾一豪突然站了起來,欠身對穀寒香道:“屬下等已酒足飯飽,可否先行離席?”

穀寒香道:“咱們一起走吧!”緩緩站起嬌軀。

譚九成道:“‘垂楊村’已為諸位安排了數處精舍,不知肯否賞光留住一宵。”

穀寒香兩道撮人魂魄的秋波,一掠譚九成接道:“那要問問令兄,有沒有留客的誠意了?”

皇甫天長道:“明日午時之前,諸位都是我‘垂楊村’中的貴賓。”

麥小明冷笑一聲,道:“午時之後呢?”

皇甫天長道:“這敵友之分,全在諸位的一念之間了。”

麥小明突然咯咯一笑,道:“江南黑白兩道中高手,可都已集中在‘垂楊村’中嗎?”

皇甫天長道:“諸位盡管放心,明日午時之前,決無人敢向諸位有所舉動,雖三尺之童,也不敢驚擾諸位的宿住之處。”

麥小明道:“哼!縱有驚擾,我們也未必會怕。”

皇甫天長果然不失為一方雄主的風度,縱聲長笑一陣,端起酒杯,道:“明日午時之前,在下還自信有容讓諸位幾分的氣度,這位小兄弟心中有什麼不快的地方,盡管請說就是。”

麥小明道:“不是公主的禁令森嚴,單是剛才你那幾句放肆之言,早已被我斬斃劍下了。”

皇甫天長微微一笑,道:“好大的口氣,小兄弟今年幾歲了?”

麥小明微微一怔,道:“不足十五。”

皇甫天長道:“這就是了,就算你得天獨厚,一出世就開始練武,也不過一十五個年頭。”

麥小明道:“十五年的歲月,可以使鐵杵成針……”

皇甫天長笑接道:“小兄弟口齒伶俐,在下自甘認輸,來!我敬你一杯酒。”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麥小明冷冷說道:“承你看得起,我倒要奉陪一杯了。”

這時,李傑、何宗輝、餘亦樂,都已相繼站了起來。

譚九成也隨著站起來,朗朗說道:“諸位既已無意再用酒飯,在下等也不便勉強了。”

他雖是和穀寒香等說話,但目光卻盯注在皇甫天長的臉上。

皇甫天長淡然一笑,接道:“有勞二弟送貴客到精舍去吧!”

譚九成道:“小弟領命。”轉對穀寒香一抱拳,道:“公主請!”

穀寒香當先離位,緩步而行,苗素蘭、萬映霞疾步而出,分行左右護衛。

鍾一豪、麥小明聯袂縱躍,搶在穀寒香前麵開路,餘亦樂、文天生和江北三龍五個人斷後而行,團團把穀寒香護在中間。

譚九成目注穀寒香微微一笑,道:“在下走前一步,替公主帶路了。”衣袂一振,飛離坐位。

但見他離地七八尺後,雙臂突然一分,有如巧燕穿雲一般,竟然從餘亦樂、文天生之間穿飛而過,身子一側,掠著苗素蘭身邊閃電而過,直向鍾一豪和麥小明身後衝去。

鍾一豪看他輕功佳妙,確是少見,故意橫跨一步,和麥小明左臂相接,一麵暗中運氣護身。

哪知譚九成突然一昂首,身軀突然翻射而上,從兩人頭頂之上飛過。

鍾一豪冷笑一聲,讚道:“好身法。”他近來連遇強敵,涵養工夫,己然好了甚多。

但生性暴急的麥小明,卻是忍受不下,左手一探,疾向譚九成抓了過去。

譚九成身法奇快,麥小明出手雖然神迅,但他身子甚矮,五指隻不過微微觸及至譚九成左腿。

穀寒香一皺眉頭,低聲喝道:“小明不可莽撞。”

但見譚九成身子一挺,輕飄飄落著實地,微微一笑道:“不要緊。”

穀寒香道:“下屬無禮,我這裏代為領罪了。”說完話,竟然當真的欠身一躬。

譚九成笑道:“還好,沒有傷著,有勞公主掛心。”

麥小明冷冷的望了譚九成一眼,欲言又止。

譚九成卻是談笑自若的點點頭,對麥小明道:“小兄弟好快的手法。”

麥小明冷冷說道:“過獎,過獎,不過二莊主這等賣弄輕功,未免太小覷天下英雄了。”

譚九成縱橫江南,黑白兩道中人,無不對他敬畏幾分,如何能受得起這等譏諷,欲待發作,但又不敢在穀寒香之前流現出粗野的舉動,勉強忍下胸中一口悶氣,笑道:“小兄弟年紀最輕,但脾氣卻是最壞,在下身為地主,自不能和你一般見識。”

麥小明目光一瞥穀寒香,發覺微紅的臉色上,已泛現慍意,哪裏還敢再多接口,一語不發的大步向廳外走去。

繞過了一排翠竹,穿行垂柳夾峙的小路上,一叢叢奇花竟豔,一陣陣香風拂麵。

蔥蘢的花樹中,隱現出一座座紅磚建成的樓閣,譚九成遙指著那突起的閣樓笑道:“那一片散布在花樹叢中的紅磚樓閣,乃我們‘垂楊村’接待貴賓的所在,雖不能說得上富麗堂皇,但還算幽靜雅潔。”

穀寒香盈盈一笑,道:“多謝二莊主的盛情。”

說話之間,到了一座小橋旁邊。

這座小橋不過丈餘長短,溪中流水,潺潺通過橋下,朱欄玉砌,極盡豪華。

十二個全身紅裝的少女,並排兒站在橋邊,一個個躬身作禮相迎。

譚九成當先過橋,回過身抱拳肅客。

穀寒香、苗素蘭、萬映霞,三人合住一樓,其餘之人,合住一樓。

這花樹林中,雖然精舍甚多,但幾人眼下處境,凶險異常,隨時有強敵施襲的可能,為了集中實力,不便太過分散。

一宵時光,匆匆過去,天色一亮,那精舍中的紅衣小婢,立時分頭相請群豪。

穀寒香步入大廳之時,鍾一豪等早已在廳中相候。

但見那紅衣侍婢們一個個捧著玉盤,川流不息的送上來豐盛的早點。

群豪相對而坐,默然無浯,直待那紅衣小婢一個個退出廳外,穀寒香才望著餘亦樂道:

“先生一向料事如神,一夜思慮,想已早有良策。”

餘亦樂沉吟了一陣,說道:“江南雙豪處心積慮,早已籌好了對付我們的辦法,事情恐已無商量的餘地,如若咱們堅持留在江南,難免一場衝突,衡度情勢,對我大是不利,在下之意,不如暫時退出江南,然後再設法收服江南雙豪。”

穀寒香聽完餘亦樂一番話,隻不過微微一笑,不加可否,回眸望著鍾一豪,道:“咱們要不要退離江南?”

鍾一豪道:“咱們如就此離開,不但有失初意,而且對夫人的威名,也將大有損傷,不如由屬下直接挑戰江南雙豪,和他們作一場生死之搏,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江南雙豪雖然統治江南七省的黑、白兩道,但兩道人物,未必個個肯替他們賣命,隻要能把江南雙豪製服,其他之人,當可不戰而屈。”

穀寒香道:“我雖不太懂得武功,但見江南雙豪的氣度、舉動,決非武功平庸之輩,萬一咱們出戰之人,不是江南雙豪的敵手,那豈不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嗎?”

鍾一豪道:“屬下雖無勝得江南雙豪的把握,但自信還不致敗在他們手中。”

穀寒香道:“如若不能在百合之內,壓服江南雙豪……”

突然飄傳來一陣大笑之聲,打斷了穀寒香未完之言。

這笑聲來的甚是突然,廳中群豪,全都聽得為之一怔。

回頭望去,隻見譚九成一身天藍勁裝,外披黑色披風,臉色肅然,當門而立。

廳中群豪大都有著豐富的江湖閱曆,一眼之下,立時分辨出那長笑之聲,並非是譚九成所發。

初升的陽光,照射在大廳外的花樹上,花葉上的露珠,閃閃生光,綠葉彩花,幻化出一片悅目的綺麗景色。

穀寒香親手輕搖,阻止了推椅而起的鍾一豪,姍姍蓮步迎上去,嫣然一笑,說道:“二莊主早。”

譚九成肅穆的臉色上,閃起了一抹冷峻的笑意,道:“公主可有決定了行止嗎?”

穀寒香微一沉吟,反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譚九成道:“卯時光景。”

穀寒香微微一笑,道:“相躍午時還早,二莊主問的早一些了?”

譚九成雙眉微聳,目光一掠廳中之人,緩緩轉過身子,慢步行去,退出大廳。

穀寒香舉步欲行,忽聽苗素蘭低聲說道:“公主止步。”急行兩步,攔住了穀寒香的去勢。

穀寒香望著譚九成姍姍而行,低聲說道:“這個人行動有些奇怪。”

這時,種一豪、餘亦樂等似乎都覺出了譚九成的舉動,十分可疑,十幾道目光,一齊盯注在他的背影之上。

隻見他步行到小橋旁邊之時,突然向前一栽,如非及時伸手抓住了橋旁朱欄,幾乎跌入了那小橋之下。

苗素蘭低聲說道:“‘垂楊村’恐怕要有大變,咱們坐以相待,隨機應付……”

穀寒香翠眉輕顰,想了片刻,道:“剛才那長笑之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耳音似是很熟。”

語音甫落,忽見那伏在朱欄上的譚九成一挺而起,急步奔過小橋而去,行動迅快,似是又恢複了原有的矯健。

說話之間,突然聽到一聲巨震,渡仙橋對麵的花樹叢中,人影閃動,刀光生輝,一群群勁裝疾服,手執兵刃的大漢,急奔齊出。這些人都是江南黑白兩道上甚有盛名的人物,手中的兵刃,甚多奇形外門兵刃。麥小明冷笑一聲,道:“江南雙豪向咱們示威了,哼!”

餘亦樂接道:“這些人似乎都是江南雙豪召集的江南武林高手。”

穀寒香看那花樹叢中閃出來的人影,不下百個,不禁一顰秀眉,說:“對方聲勢如此浩大,咱們決難抵敵,倒不如答應他們算了……”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不必多慮,據賤妾所見,隻怕他們內部已有了驚人的變故。”

穀寒香道:“什麼變故?”

餘亦樂道:“苗姑娘之意,可是說江南雙豪翻臉成仇,自相殘殺嗎?”

苗素蘭搖頭道:“這很難說了,但賤妾可以斷言,剛才譚九成趕來此地,定然有什麼重要之事,和咱們商量……”

穀寒香道:“商量?”

苗素蘭笑道:“不錯,但他中途又改變了主意,隱忍未言。”

穀寒香望了對麵聲勢浩壯的強敵一眼,說道:“看樣子,不到午時之前,咱們就是想出這片花樹林,也非容易的事了。”

苗素蘭低聲勸道:“夫人不用憂急,賤妾自信料斷不錯,咱們暫時退入精舍,坐以待變,然後再衡度敵我形勢,隨機應變。”

穀寒香道:“事已至此,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群豪緩緩的退回了精舍大廳,等待著午時之約。

雖隻有一個時辰左右,但卻似乎是過的特別緩慢,好不容易太陽才爬升中天。

穀寒香仰臉望望天色,說道:“他們該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的投注在那渡仙橋上。

不論歡樂與苦難,都無法留住時光,隻見那筆直的花樹影子,開始向東方延伸,太陽偏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