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浴血荒山再遇勁敵(1 / 3)

另一邊,青陽道長展盡一身所學,始終脫不出張敬安的環掌之下,此時潑出了性命,刺出了孤注一擲的一劍。

原來張敬安服下“向心露”之後,除武功一道,出諸本能,不退反進外,對於其他的事俱都懵懵懂懂,一無所知,臨敵之際,既無生死之念,更無怯懼之心,一心一意,隻欲將敵人打敗,至於是否製敵於死,則順其自然,毫無打算。

他武功本高,如今動起手來,心頭無絲毫雜念,攻守之間,不覺恰到好處,使得原來的功力火候,突然間大為增進。

隻見青陽道長一招“後羿射日”,直刺而去,接著“千裏流沙”,一劍橫削,緊跟著縱步騰身,豎劍上撩,一招“諸天令到”,猛向張敬安的頭麵上襲去。

這三相連環並發,快速無匹,招式玄奧,威力絕倫,尤其最後一招“諸天令到”,乃是武當“度世三招”之一,不傳之秘,武林中隻有耳聞,從來無人見過。

張敬安似是識得這招“諸天令到”的厲害,隻見他金環飛舞,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前麵兩招,接著將口一張,發出一聲沉悶的怒嘯,擰腰半旋,展動金環,灑出層層環影,將自己裹了一個風雨不漏。

但聽環劍交擊之聲,響成一中,火花飛濺,蔚成一片奇觀。

二條人影倏地分開,張敬安蠟黃的麵孔,扭動不已,鷹目連翻,緊盯在青陽道長的劍尖之上。

青陽道長見這神情怪異,貌不驚人的男子,居然擋住了自己看家的絕藝,一時之間,也驚得怔在當地,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忽聽麥小明高聲道:“牛鼻子,還不與我躺下!”

青陽道長霍然一驚,冷汗直冒,飛身猛躍,急聲道:“夫人高抬貴手!”

原來白陽躍至範玉昆頭頂解危,身形尚未墜落,鍾一豪的緬鐵軟刀,霍元伽的青龍奪,也已同時襲到。

就在此時,隻見那多爪龍李傑貼地一掠,竄到範玉昆身側,手起一鉤,猛力剁下!

範玉昆的左手五指,被霍元伽一奪砸爛,痛徹心肺之下,早已寶劍脫手,此時倒地未起,忽感右肩上一陣劇痛,慘叫一聲,頓時昏死過去!

白陽道長身在切近,見狀之下,目眥欲裂,暴喝一聲,撲了過去。

鍾一豪被他一劍迫退,心中憤怒異常,不理胸前痛如刀割的傷勢,緬鐵軟刀一揮,直往白陽身後劈去。

羅浮一叟霍元伽暗暗忖道:“要鬧就鬧個大的,殺了這個雜毛,何愁天下不亂!”

心念急轉中,欺身直上,青龍奪一招“龍躍雲津”,朝白陽攔腰突襲而去。

這一奪力猛招沉,烏光閃閃中,淩厲的勁風,先將白陽的道袍震得獵獵作響。

同時間,麥小明人隨聲到,忽然一劍,徑刺白陽的心口,來勢奇速,晃眼便至。

白陽道長雙腿已帶重傷,足尖點地,頓感腿上劇痛難當,雙膝一軟,身形朝前一傾之間,三件如狼似虎的兵刃,業已同時襲到。

這一刀、一劍、一奪,合力一擊,便是武當掌教紫陽真人,也承受不起,白陽道長雙腿已傷,哪裏還躲讓得掉,生死之際,猛地身子一扭,避過霍元伽的奪招,寶劍一揮,拚力向麥小明的劍上撞去。

另一邊,青陽道長好不容易地脫出了張敬安的金環之下,眼看師弟殆危,急忙飛身一縱,躍了過去,豈料雙足才離地麵,忽見人影一晃,穀寒香已擋在身前!

穀寒香聽他出聲求情,不禁冷冷一哼,玉臂一揮,倏地拍出一掌。

青陽道長熱血沸騰,情急之下,竭盡十成功力,一掌揮了過去。

雙掌一交“啪”的一聲,穀寒香蓮足移動,大退兩步,青陽道長懸空揮掌,被那反震之力彈得身軀後仰,飛出兩丈之外!

青陽道長血氣翻騰,人未落地,背後已有疾風撲到,匆促中,陡地淩虛一個轉折,朝一側疾瀉而下。

隻見張敬安不聲不響,一招擊空,二招又出,刹那之間,將青陽道長裹於了金環之內。

這都是俄頃間的事,但聽“嗆啷”一陣龍吟,白陽道長與麥小明的兩口寶劍撞在一起,震得二人身子同時一晃,霍元伽的青龍奪一招擊空,鍾一豪則一刀劈實,鋒刃過去,血湧如泉,白陽再也立身不住,哼得半聲,仆身倒了下去。

隻見霍元伽大邁一步,青龍奪快如電掣,猛向白陽的後腦砸下,勁風盈耳,力雄勢沉。

忽聽穀寒香冷聲喝道:“霍元伽住手!”

羅浮一叟霍元伽惟恐天下不亂,眼看青龍奪離白陽後腦不過寸許,惡念暗生之際,故意猛力一縮右臂,裝出全力收招之式,卻巧妙之極的一沉奪勢,欲將白陽暗毀在青龍奪下。

但聽麥小明嘻嘻笑道:“老兒好狡猾!”寒光電閃,一劍刺到了霍元伽的喉間,後發先至,劍到血迸。

隻見霍元伽暴吼一聲,快如離弦之箭,倏地倒射出一丈之外,雙足一頓,猛地撲了回來,怒喝道:“小狗拿命來!”青龍奪“呼”的一聲,力劈而下。

這一退一進,迅捷無倫,麥小明寶劍一揮,即待反擊,陡地眼前一花,穀寒香已閃到了中間。

霍元伽怒發如狂,青龍奪上凝聚了全身的勁力,豈料招出未半,突見穀寒香擋在身前,任他如何膽大,這幾日之間,眼見穀寒香超人的膽勇,鋼硬的心腸,詭詐的手腕,此刻也不由自主的心氣俱餒,將擊出的奪勢,硬生生的撤回來。

穀寒香麵如玄冰,冷冷地向霍元伽頸下瞥了一眼,神色之中,突然露出一片陰沉沉的笑意。

此時除張敬安尚在和青陽纏戰不休外,其餘的人,俱已停下手來,一個個鴉雀無聲,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霍元伽伸手一摸頸下,覺出咽喉旁邊,被麥小明劍挑了一個黃豆大的刨孔,再偏毫厘,勢必傷到喉管,憤恨難抑之下,雙眼怒火熊熊,轉朝麥小明望去。

麥小明咧嘴一笑,道:“老兒瞪什麼眼,倘若心中不服,幾時找一處無人的所在,咱們好好的打上一場。”

穀寒香玉麵一轉,冷冷地掃了麥小明一眼,轉向霍元伽道:“亡夫仁厚,穀寒香偏激,你久闖江湖,當有知人之明。”

這幾句話,講的平平淡淡,毫無激言厲色之狀,但是所有的人聽在耳內,俱感到心下一寒。

霍元伽明白她言中之意,是說如果自己有不軌之舉,她將壯士斷腕,也要鏟除自己。忍了又忍,終於俯首退了兩步。

忽見穀寒香目射寒光,一掃血泊中的範玉昆和白陽道長,轉朝麥小明冷冷地道:“將兩人的‘厥陰心脈’閉了!”

青陽道長正與張敬安打得難分難解,一聽穀寒香命人閉白陽和範玉昆的“厥陰心脈”,不禁心頭大駭,急聲叫道:“夫人請看天明大師的金麵……”

話未講完,張敬安金環一掄,霍地撞下,長劍竟被蕩開了尺餘,危急之中,隻得雙足猛挫,施展“七星步”法,往一側一閃。

但聽“嘶”的一聲,張敬安“血手印”擊空,順勢一抓,將青陽的道袍左袖齊肩扯了下來。

少林派的天明大師,曾收穀寒香為記名弟子,此事麥小明聽人說過,這時睜著兩眼朝穀寒香望住,等侯她的令下。

隻見穀寒香抬眼望天,默然半晌,突然冷哼一聲,自語道:“當日你們殺我的大哥,何以又不看我師父的份上,血債血還,還有什麼話講。”說罷麵色一沉,對麥小明將手一揮。

麥小明一言不發,蹲下身子,將白陽道長與範玉昆翻過麵來,出指如風,在二人心口連戳數下,兩人本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麥小明的手指戳上,二人的身子仍然顫抖不已。

這“厥陰心脈”被點之後,無論功力深淺,百日之後必死,在場之人,雖然都是江湖行家,對這手法,也是但聞其名,未嚐目睹,麥小明想是知道這手法過於陰毒,是以動手之際,特為背著身子,不讓眾人瞧見,饒是如此,眾人心頭兀自震動不安。

那青陽道長氣急敗壞,張敬安渾渾噩噩,反而打得不矜不躁,頭頭是道,眼看數招之內,青陽性命難保。

適在此際,穀寒香陡地冷哼一聲,玉肩微晃,閃至兩人身側,雙掌一分,倏地向二人推去。

張敬安一見穀寒香推來一掌,未待她掌力出手,即已滿麵驚愕的疾躍開去,青陽道長早已欲罷不能,這時也足尖點地,飄身退出八尺。

青陽道長歎息未定,望了地上的白陽道長一眼,羞憤填膺,須發皆顫,手指穀寒香怒道:

“夫人此等作為,隻恐天理難容。”

穀寒香縱聲一笑,一指白陽道長和範玉昆二人,道:“如果你能令我大哥死而複生,我負責將範玉昆的左手還原,將他二人的傷勢治愈。”

青陽道長聞言一怔,範玉昆的左手五指,業已被霍元伽的青龍奪砸得骨肉俱無,便是華陀重生,也無法令其還原,心念一轉,明白她講的反話,於是忿然道:“仇仇糾結,你報不了許多,胡大俠雖是蒙冤而死,武當、少林、以及範公子,俱犯的無心之過,似你這般殘忍無道……”

忽聽多爪龍李傑怒喝道:“住口!我嫂夫人若非心軟,你此刻哪有命在!”

穀寒香將手一擺,道:“老四不必岔口,讓他講下去。”

青陽道長頓了一頓,繼道:“你仇恨蒙心,靈智已蔽,貧道的話,諒你也聽不進去。”

說到此處,喘了一口大氣,道:“貧道隻問你一句,範公子與貧道的師弟已經傷得半死,你又命人點了他兩人的‘厥陰心脈’,如今還要怎樣?”

穀寒香柳眉一剔,漠然道:“範玉昆要想活命,除非是日從西出,不過我一時還不會殺他。”

青陽道長怒聲道:“你要怎樣?”

穀寒香陰惻惻一笑,道:“我要將他剖腹挖心,生祭我大哥的英靈。”

青陽道長不由須發怒張,厲聲道:“你可知道,神劍範銅山,也死於‘落雁穀’一戰!”

穀寒香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範玉昆何以放著父仇不報?

你們俠義為懷,又怎忍袖手旁觀?”

這幾句話,犀利尖刻,事實俱在,青陽道長便是有什麼道理,也無法講出口來。

穀寒香忽然目光一垂,黯然自語道:“如果姓範的是個孝子,念念不忘父仇,我便將他放過,將來在大哥麵前,也還有話可講了。”

語聲淒涼,聞之惻然。

原來她對胡柏齡情深愛重,自覺為夫報仇,就算殺盡武當、少林兩派,及範玉昆和酆秋等人,也於理無虧,於心無愧,因此之故,認為報仇雪恨,乃是理直氣壯,最值得同情的事。

穀寒香淡淡地道:“萬曉光雖然是被紫陽逼死,其起因則由白陽一手所釀成,照理來說,他是死有餘辜。”她微微一頓,接道:“念你對我大哥敬意真誠,我權且饒他一死,不過人卻由我帶走,百日之內,請你們的掌門人親至‘迷蹤穀’內,向我穀寒香要人。”

青陽道長暗暗忖道:“霍元伽凶名久著,在她麵前,居然忍氣吞聲,那小童和這癡呆男子,俱是默默無聞之輩,武功之高,竟又出人意表,自己就想不依,也不過徒自取辱而已。”

轉念之下,不禁低歎一聲,舉掌一禮,道:“範公子與貧道這個師弟,俱都傷勢沉重,此去‘迷蹤穀’路程尚遠,倘若死在半途,豈非大違夫人的原意。”

穀寒香冷笑道:“依道長之意,又待如何?”

青陽道長道:“貧道亦不多求,隻想先將二人的創口醫好,暫保他們的殘生。”

穀寒香一無表情,玉手微擺,道:“道長隻管動手,有什麼靈丹妙藥,不妨與二人服下。”說罷轉過身形,飄出數丈之外。

青陽道長急忙趕到二人身旁,掏出內外傷藥,撕碎了身旁的道袍,先將範玉昆左手及肩上的傷處敷藥裹好,然後撬開他的牙關,喂了幾粒丹丸到他口內。

積雪之上,遍地橫屍,曉色朦朧中,一片慘淡的景象,眾人雖然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也不願多看這戰後沙場一眼。

青陽道長看眾人都不注意自己,於是趁著推宮過穴之際,暗自檢視範玉昆的穴脈,無奈隻能察出他心脈有異,無法診出毛病所在,情知麥小明點穴手法獨特,自己無能解開,隻得喟然一歎,轉又料理白陽的傷勢。

這兩人都是受的外傷,血止之後,即相繼醒了過來,隻是兩人都失血過多,人雖醒轉,卻虛弱不堪,似是連張眼的氣力也沒有。

青陽道長暗歎一聲,緩緩地道:“範公子與師弟靜心……”話未講完,忽然住口不言,浩歎一聲,飄身到了穀寒香麵前,深施一禮,道:“多謝夫人,貧道這就告辭了。”

穀寒香雙拳一抱,道:“後會有期,恕不遠送。”

青陽道長淒然一笑,飄身下岡而去,行出十丈後,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

原來不知何時,那瘦小幹枯,鳩形鵠麵的時寅,悄然回到了原處,昂首向天與羅浮一叟等站在一起。

轉眼之間,青陽道長的背影消失於晨曦之下。

穀寒香美目流盼,在群豪臉上掃了一眼,當她掠過時寅倨傲瘦削的麵孔時,眼神之中,不禁露出一絲欣慰的色采,芳心之內,似覺離手刃夫仇之日,又近了不少。

離“迷蹤宮”已久,酆秋又已入居穀中,她心下逐漸的懸念起留守的人來,尤其對那義子翎兒,每一念及,輒感不樂,當下一反冷漠的常態,溫言道:“我知諸位連日勞累,疲備不堪,照理原該歇息一天,不過穀中有變,我歸心似箭,還請諸位委屈一點。”

群豪連宵大戰,確是身心交疲,但是都知她情非得已,因而無人提出異議。

穀寒香瞥了躺在屍體間的白陽道長和範玉昆一眼,道:“此處不可久留,老四和小明將此二人帶上一程,回頭雇一輛大車,兼程回穀。”

多爪龍李傑低諾一聲,躍到範玉昆身旁,雙手一抄,將他橫抱在手,範玉昆勉強睜了睜眼,煞白的臉上,隱隱露出痛苦之狀。

麥小明走了一步,突然停下身來,打量時寅一眼,道:“喂,你可是叫做時寅?”

時寅仰臉向天,鷹目一垂,冷冷地道:“時某正是,你有什麼話講?”麥小明將頭一偏,問道:“你可是有意入夥?”

時寅傲然道:“時大爺的事,不用你這小兒操心。”

麥小明不怒反笑,道:“這麼說來,你是入夥了。”

那範玉昆和白陽道長二人,所用的寶劍,俱非凡品,兩人倒地之後,搜魂手巴天義立即撤下了二人的劍鞘,將兩柄劍拿到了手內,此刻正將寶劍交到穀寒香手上,請她過目。

穀寒香正在審視兩柄劍的鋒刃,耳聽麥小明與時寅鬥口,暗中目光一轉,冷冷地朝二人瞥去。

隻聽時寅鼻中一哼,道:“時大爺高興入夥,小兒有什麼屁放?”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你出言無理,隻此一端,已該殺頭。”

穀寒香突然秀眉一蹙,沉聲道:“小明,你惹事生非,是存心使‘迷蹤穀’離心離德嗎?”麥小明轉向白陽身旁走去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壞差事就派我,不公平麼。”

他口中囁嚅,好似滿腹委屈,穀寒香見他嚕嗦半天,原來隻為懶得帶人,本待不去理會,忽然心中一動,故意淡淡地道:“你若想要偷懶,就叫張敬安替你。”

麥小明大喜過望,道:“這可是師嫂講的!他癡癡呆呆,如果弄死了老牛鼻子,師嫂可不要怪我。”說話中抱起白陽道長,向張敬安走了過去。

張敬安愕然不解,雙手一縮,轉眼向穀寒香望去。

穀寒香暗暗歎道:“‘向心露’果是厲害,瞧他這種神情,顯是除自己外,誰也不再認識,但不知自己命他去死,他聽是不聽。”

感慨中,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將人接過,張敬安果然雙手一伸,將白陽道長接了過去。

此時天光已亮,穀寒香喝一聲走,當先往來路奔去,群豪各展輕功,隨後馳下,轉眼之間,曠野寂寂,隻剩滿地遺屍,和雪地上斑駁刺眼的血漬。

匆匆一日,第二天淩晨,定襄縣內,馳出了五騎快馬,和二輛四馬高軒的篷車。

這一行人,正是穀寒香等,隻見鍾一豪黑紗蒙麵,高居在第一輛篷車的車座之上,搜魂手巴天義雙手籠在袖內,坐在第二輛車座上養神,五騎馬上,坐的是一叟、二奇、麥小明、李傑和時寅。

蹄聲雷鳴中,車馬快如一陣狂風,直往恒山方向馳去,離“迷蹤穀”隻有兩日途程,家園在望,每人都開始心急起來。

由此北上,人煙愈渺,車馬出城之後,直馳到日中時分,仍然馬未停蹄。

突然間,第一輛車內,傳出穀寒香的聲音,問道:“離牧虎岡尚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