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寒香與曼陀老尼拚鬥正酣,忽聽鍾一豪揚聲道:“老尼姑心懷鬼胎,夫人若是不耐煩瑣,不如下令我等,來個快刀斬亂麻吧。”
穀寒香絕頂聰明,臨敵經驗雖然不夠,卻也看得出老尼姑腹內藏有機謀,不下殺手則已,一旦下手定是石破天驚,孤注一擲。因而也凝神寧誌,攻則急,守則嚴,既不貪功躁進,也不理會鍾一豪的主意。
酣鬥中,穀寒香突地劍勢一緊,向曼陀老尼連攻八劍,接著寶劍一震,撒出萬點銀星,朝老尼當胸刺去。
曼陀老尼暗暗心喜,知道穀寒香久戰無功,業已感到不耐,於是長劍微翹,反削敵腕,一麵吸氣飄身,向後閃退數尺。
穀寒香陰沉沉一笑,如影隨形,欺身直上,揮手又是一劍。
曼陀老尼見她一劍狠似一劍,劍上迸發的罡力,愈來愈見強猛,凜然之下,除她的心意,也更為堅決。
正當穀寒香步步緊逼,曼陀老尼埋弓捕獸,節節後退之際,東南方荒野之上,倏地現出了天覺和尚的身影,他先時越岡而去,不知怎的,竟由東南方回來。
眨眼之下,天覺大師到了場邊,他手中多了一根錫杖,腰下那個布袋,卻已不知去向。
麥小明見老和尚攏來,正欲開口喝問,鍾一毫見場中惡戰已入緊要階段,為防穀寒香分了心神,因而使了一個眼色,暗暗將他止住,天覺大師與瞿道陵等似不相識,彼此望了一眼,重又注視場中。
驀地,穀寒香冷哼一聲,蓮足一挫,繞著曼陀老尼飛快地旋轉起來,同時劍招一變,左挑右戳,朝曼陀連刺數十劍,迫得老尼旋身遊走,封閉不迭。
“迷蹤穀”群豪見穀寒香展開了“摘星步”法,知道勝負之分,轉眼便見分曉,不覺同時抽出了兵刃,那張敬安更是手握金環,越眾走了出來。
曼陀老尼嚴守門戶,瞥眼之下,見“迷蹤穀”群豪躍然欲動,大有一擁而前之勢,頓時輕喝一聲,長劍急疾,陡然一劍刺去。
穀寒香一看來劍奇怪,回劍封架不及,逼得雙足用力,斜斜退出數尺。
霎時間,攻守易勢,曼陀老尼長劍電閃,一連刺出七劍,將穀寒香逼得穿花蝴蝶一般,在劍光叢中,飄來閃去。
瞿道陵師兄弟,及昆侖峨眉兩派的門下,齊皆手橫兵刃,看住“迷蹤穀”群豪,虎視眈眈,緊張無比,顯然隻要對方一動,彼等亦即揮戈向前。
穀寒香冷笑一聲,寶劍忽展絕學,震起鬥大的劍花,霍地一劍推去。
這一劍非但拆解敵招,而且罩定了曼陀老尼胸上八大死穴,隻要她觸在劍尖,非橫死不可。曼陀老尼驚怒交加,猛撤長劍,飄身朝後疾退。
但聽“嗆”的一聲脆響,雙劍交擊,老尼精鋼長劍的劍尖,頓時被削斷寸餘長一截。
忽聽天覺大師縱聲道:“穀寒香,你若當著老衲麵前逞凶,老衲立即扭頭一走,令你遺恨終身,後悔莫及。”
穀寒香方自趁勢進逼,一輪疾攻,逼得曼陀老尼節節後退,聞言之下,忍不住怦然心動,收劍停身,冷笑道:“如果穀寒香落敗,大概你是心安理得了。”
天覺大師一笑,壽眉一揚,抬眼向她望去。
四目交投,天覺大師突地雙眼一合,匆匆將頭俯下,舉掌一禮道:“老衲乃是苦行之人,對女檀越絕無惡意。”
原來穀寒香天生絕色,內功精進之後,更顯得容光煥發,美豔奪人,天覺大師雖然久在佛門,心如明鏡,也不敢對她逼視。
穀寒香似有所覺,不禁暗忖道:“大哥攜走我的心,卻不帶走我的容貌,難道他是特為此留下,備我報仇雪恨之用的嗎?”
她心內忽發奇想,頓時展顏一笑,款步向天覺大師走去,一麵淡淡地道:“你既不懷惡意,何以趁我正要得手之際,講出後悔莫及的話。”
隻聽曼陀老尼忽然道:“倚仗寶刃的威力,有什麼自鳴得意的?”
穀寒香麵龐一轉,哂然道:“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回頭我徒手與你走上幾招,總叫你輸得心服口服,從此不敢多管閑事。”
天覺大師忽然由懷中摸出那個布包,俯首低眉道:“穀檀越,老衲尚還有事,你若信得過老衲的天明師兄,也該信得過老衲。”
穀寒香暗暗忖道:“那麼半截小刀,也不知是什麼寶貝,以這天覺在少林寺中的地位來說,自不會有欺人之舉。”
思忖中,不由狡黠的一笑,道:“大師譽滿江湖,公認是少林三大高僧之一,怎麼見了那無名老叟,立時就望影而逃,難道是有什麼把柄,握在那老叟手中嗎?”
天覺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老衲生平,從未做過半點虧心的事,豈有把柄握在旁人手上,不過……”
穀寒香道:“不過什麼,有道高僧,也有難言之隱嗎?”
天覺大師道:“阿彌陀佛,女檀越言重了。”
穀寒香微微一哂,道:“大師言不盡意,難怪穀寒香起疑。”
天覺大師沉吟半晌,突然歎息一聲,道:“不瞞穀檀越講,那位施主謀奪老衲的寶物追在老衲身後,足有十年之久,老衲打他不過,自然隻好見麵遠避了。”
穀寒香暗想道:“那老怪謀奪自己的‘問心子’,何嚐不是陰魂不散。”
想著微微一笑,道:“他要奪大師的寶貝?莫非就是……”
天覺大師不待她將話講完,立即岔口道:“正是!正是!老衲左思右想,與其落到他的手內,還是用來與穀檀越換人的好。”
穀寒香眼珠一轉,笑聲道;“看在我師父份上,就與老禪師做這一筆交易吧。”轉麵朝多爪龍李傑道:“老四,將那範玉昆放掉。”
多爪龍李傑應諾一聲,奔入車內,將範玉昆抱了出來。一言不發,將人遞了過去,穀寒香則玉手一伸,索取老和尚手中的布包。
天覺大師將布包交到穀寒香手內,肅然道:“女檀越既然放人,自當解開他的‘厥陰心脈’,否則百日之後,他仍然不免一死,豈非失了老衲以寶換人的原意?”
穀寒香嘿嘿一笑,道:“我放人隻放一次,下次再到我的手內,倒看老禪師以何物相換。”接著轉向麥小明道:“將他的心脈解了。”
麥小明聞言一愣,呆了一呆,突地兩手一攤,道:“我功力不夠,點是可以,要我去解,隻怕要將人弄死。”
那範玉昆左手以布裹著,手掌是光禿禿的,神情萎頓,滿臉病容,雙目雖然睜著,四肢卻軟綿綿的仿佛有肉無骨一般。
曼陀老尼目毗欲裂,切齒道:“穀寒香,你豺狼成心,蛇蠍為性,老尼若不除你……”
話未講完,“迷蹤穀”群豪已自紛紛怒喝,時寅身形一晃,首先撲了過去。
穀寒香冷聲道:“時兄回來,老尼姑大言不慚,你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她微微一頓,旋即命多瓜龍李傑與天覺大師二人,各自扶住範玉昆的一條膀臂,讓他站在地上,然後款步上前,玉手連揮,在他後心附近連擊八掌。
她每擊一掌,範玉昆的身子就顫抖一陣,八掌擊完,範玉昆吐了一口濁氣,雙目一合,疲憊不堪的將頭俯了下去。
這種陰手絕脈之法,昆侖峨眉兩派的人,俱是初次見到,眾人除了對她手段之狠辣暗暗心凜外,對她掌上功夫較劍法造詣遠為高深的事,也都大感意外。
天覺大師雙手一抄,將範玉昆抱了起來,朝穀寒香手中的布包瞥了一眼,道:“此物非同小可,女檀越善自珍藏,最好不要落入旁人的眼內。”
穀寒香淡淡一笑,一看身外之人,齊都目光灼灼,盯在自己手上,似乎都希望自己打開布包,讓大家瞧一瞧究竟。
適在此時,範玉昆忽然雙目一睜,有氣無力地道:“穀……盟主……”
穀寒香麵色一沉,冷然道:“你吞吞吐吐,要講什麼?”
範玉昆麵帶苦笑,深深望她一眼,道:“有個發挽道髻,身披黑袍的老者,潛入了穀盟主的……”
話猶未了,穀寒香那輛馬車的車簾倏地飛起,陰手一魔快如飄風,由車內飛身而出,落地之時,已在數丈開外。
鍾一豪挨了他的一掌,差點送了性命,睹狀之下,拔足就追,一麵大喝道:“陰手一魔,有種的站住!”
但聽穀寒香道:“窮寇勿追,容他去吧。”
陰手一魔似知眾寡不敵,默然不響,飛身往岡上奔去,轉眼之下,隱入了一排樹木之後。
忽聽曼陀老尼冷聲道:“範公子,你以德報怨,貧尼著實佩服得很。”
穀寒香猛一轉麵,眉端聚煞,嘴角含恨,慢步朝老尼走了過去。
曼陀老尼見她滿臉泛露殺機,舉步落足,著地有聲,知她已在暗暗凝聚功力,急忙橫劍待敵。
張敬安似是突然之間,將曼陀老尼恨入了骨髓,隻見他雙眼發赤,喉中嗬嗬作響,亦向老尼身前走去。
天覺大師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火並一場之意,情急之下,晃身攔在穀寒香身前,道:
“女檀越身懷異寶……”
穀寒香冷笑一聲,將那布包扔了過去,道:“穀寒香不欠人情,不忘仇恨,我是睚眥必報,下次相逢,你們各自打點就是。”
曼陀老尼是薑桂之性,明知火並起來,自己一方難免慘敗,無奈怒不可抑,手指穀寒香厲聲道:“賤婢……”
兩個字才一出口,穀寒香已是勃然大怒,玉臂一揚,向張敬安猛地一揮。
張敬安識得這個手勢,隻見他低嘯一聲,金環一揮,直對曼陀老尼撲去。
曼陀老尼長劍一掄,與張敬安對拆一招,口中怒聲道:“穀寒香賤婢,你……”
穀寒香突然獰聲一笑,道:“霍兄上!”
羅浮一生微微一怔,青龍奪“烏雲蔽日”,飛身朝曼陀老尼襲去。
瞿道陵亢聲道:“穀主,以多勝少,江湖規矩何在?”
穀寒香冷冷地道:“尊駕上去,豈不就二對二了?”
語聲中,一陣陣金鐵互擊之聲,相繼響起。
隻見張敬安的金環與曼陀老尼的長劍撞在一起,震得各自退了一步。
霍元伽趁機欺近,青龍奪“橫掃千軍”,猛朝曼陀老尼攔腰砸去。
曼陀老尼閃避不及,隻得力貫劍身,震腕一劍迎去。
二人功力相當,然而劍輕奪重,劍奪一觸之下,曼陀老尼隻得借著反震之力,撤劍飄身後退。
張敬安出手如電,金環與“血手印”同時襲到,封閉了老尼的退路,霍元伽老奸巨猾,打這種有勝無敗的仗,最合他的心意,看他青龍奪隱挾雷霆萬鈞之勢,大有與張敬安爭功之意。
三五招之下,曼陀老尼已被迫處於下風,一奪一環,此起彼落,打得曼陀老尼緊守門戶,再無還擊的餘地。
瞿道陵暗暗心焦,眼看峨眉派的弟子有一擁而前之意,隻得一顧展雲翼道:“師弟上去,助曼陀大師一臂之力。”
展雲翼亦知混戰起來,局麵定然極慘,當下寶劍一揮,縱身躍了過去。
忽聽穀寒香陰沉沉地道:“小明上!”
麥小明就等她的令下,這時一躍而出,截住展雲翼就打,展雲翼連閃數次,終是無法將他擺脫,隻得展開昆侖劍法,竭力與他拚鬥。
瞿道陵暗暗一瞥穀寒香的臉色,見她眉籠煞氣,眼露殺機,陰森森地望著曼陀與霍張等人,瞧她那種神色,顯然立意要謀曼陀老尼的性命。
驀地,金環與長劍一撞,二人身形一滯,霍元伽蹈隙而入,青龍奪迅雷驚霆一般,猛地向曼陀老尼砸下。
霍張二人,皆是黑道中一時之選,曼陀老尼以一敵二,實難支持。
隻聽“呼”的一聲,青龍奪擦肩而下,將曼陀老尼的左肩連衣帶肉,刮下了一片。
瞿道陵再難坐視,亮銀方便鏟一掄,欺身向霍無伽背後襲去。
穀寒香嘿嘿一笑,厲聲喝道:“時兄上!”
時寅一言不發,騰身上步,揮掌便向瞿道陵後心擊去。
“黑煞掌”名動江湖,時寅的一身武功,較之穀寒香亦不稍讓,否則的話,武當、昆侖、峨眉幾派,怎會為了兜捕他一個人,如此的勞師動眾。
瞿道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迫得招式一變,擰腰揮鏟,轉向時寅還擊。時寅哪將瞿道陵放在心上,沉聲一哼,伸手便向鏟頭抓去,右足一揚,猛踢瞿道陵的手腕。
轉眼間,時寅對瞿道陵,麥小明對展雲翼,與曼陀老尼等分作了三起。
曼陀老尼本就不支,左肩一傷,頓時險象環生,陷入了生死一發之地,張敬安與霍元伽卻愈戰愈狠,一環一奪,連環進攻,招招如驟雨狂風,直襲曼陀老尼的要害。
天覺大師越看越急,才將範玉昆放落在地,昆侖峨眉兩派的弟子,業已紛紛出手,加入了三處。
穀寒香殺機大起,舉手一揮道:“統統上!仇怨既結,勿須再留活口!”
天覺大師驚怒交集,喝道:“穀寒香,你敢濫造殺劫!”身形電射,並指點來。
穀寒香雙眉之間,紫紋倏現,揮手一掌,便向天覺大師襲去,對他所說的話,恍若未聞。
頃刻間,慘呼之聲便起,拘魄索宋天鐸舉手之間,一刀便將峨眉派的一個弟子砍翻在地。
鍾一豪突然竄到瞿道陵身旁,緬鐵軟刀劈了過去,一麵沉聲道:“時兄,這頭陀讓給小弟!”
時寅會意,大喝道:“好!”身形電射,直向天覺大師縱去。
天覺大師右手提杖,左手運指如風,忽擊忽戳,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穀寒香製住,叵奈穀寒香掌法步法兩皆神奇,連攻了七八招,依然無法得手。
適在此時,時寅淩厲無儔的掌力,已縱身湧到。
老和尚暗暗心凜,一招“飛鈸撞鍾”,杖挾震耳驚風,轉向時寅砸去。
時寅輕哼一聲,身形颯然一轉,電掣般的繞著天覺大師盤旋一匝,一掌向他胸口擊去。
同時間,穀寒香纖腰一扭,突地到了天覺身後,玉掌一揮,隔空劈了過去。
這一掌虛飄飄的,毫無破空之聲,仍是“三元九靈玄功”內的精髓招數。
天覺大師一杖擊空,眼看時寅轉向右側,立即追蹤一杖盤打,杖勢未盡,忽又回杖上挑,反搠時寅丹田,三杖連環,一氣嗬成,其快無匹,仿佛一招似的。
詎料,一陣如山暗勁,已然觸上了後心。
天覺大師瞿然一驚,暗忖道:“好陰柔的掌力。”伏身一竄,斜斜射出丈餘,身未立定,慘呼之聲,重又傳入了耳際。
倏地,範玉昆蹌蹌踉踉,奔了數步,拾起一柄長劍,將劍在頸下一橫,嘶聲喝道:“統統住手,瞧我的!”
敵我兩方的人,見他忽然要橫劍自刎,不禁大感意外,手中同時一慢。
天覺大師橫掃一杖,將穀寒香與時寅迫退一步,喝道:“穀寒香!趕快命你手下的人住手。”
穀寒香亦是滿腹疑雲,飄身後退,揚聲道:“一齊與我退下!”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穀寒香自主“迷蹤穀”以來,其威嚴日漸建立,殆已深植群豪心內,此時一聲令下,群豪不約而同的撤招後退,眨眼工夫,俱都環伺在她的身後。
隻聽曼陀老尼訝然道:“範公子,你這是為了什麼?”
這老尼剛硬異常,此刻血流未住,喘息未定,神情語言之內,依然是滿帶火氣。
範玉昆慘然一笑,道:“老師太與瞿展二位前輩爰護晚輩之情,晚輩終生感激不盡。”
曼陀老尼怒聲道:“劍扔下,講這些廢話則甚?”
範玉昆微一搖首,堅決地道:“如果為了晚輩一人,令峨眉昆侖兩派……”
曼陀老尼截口道:“胡說!老尼是鋤奸除惡,與你有何幹連,昆侖諸道友盡可撤走,峨眉派的進退,卻由老尼做主。”
穀寒香聽曼陀言語不遜,正欲發話,範玉昆已自淒然道:“老人家有帳,改日與穀盟主再算,否則晚輩立時自刎在此地。”
天覺大師朝地上望了一眼,原來就隻一會工夫,已有一人重傷死命,一人滿身浴血,被峨眉派的一個弟子抱在臂中,於是轉向曼陀老尼道:“依老衲相勸,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武當白陽道長,尚在穀檀越手內,紫陽真人勢必有‘迷蹤穀’之行,大師如果有興,何不屆時與紫陽真人同行,將今日這點過節,一並解決。”
曼陀老尼亦知敵人勢盛,硬拚下去,峨眉昆侖兩派的小輩門人,首先承受不住,忍了又忍,終於含怒朝穀寒香盯了一眼,轉身疾奔而去。
瞿道陵朝天覺大師與穀寒香分別一禮,道聲“後會”,亦自轉身奔去,兩派弟子抱起了傷亡的同門,隨後跟了下去,天覺大師待眾人去後,低歎一聲,將範玉昆往肋下一夾,轉奔東南方而去。
眨眼之下,場中隻剩“迷蹤穀”的九人,穀寒香想想新仇舊怨,不禁冷笑連聲,恨恨不已。
忽聽麥小明高聲道:“兩個王八羔子,快點滾出來趕路!”等了半晌,才見兩個車夫由亂草中鑽了出來。
多爪龍李傑想起陰手一魔潛入車內之事,急忙奔到後麵那輛車旁,掀開車簾瞧了一瞧,看到白陽道長尚在車內,才將心放下。
眾人在岡前打尖用飯,小憩片刻,然後起身登程,一路無話,第三日午間,始入山區之內。
才近穀口,即見餘亦樂率領幾個頭目,在道旁列隊相迎。
穀寒香未待馬車停妥,飛身下地,沉聲問道:“翎兒如何?薑宏、何宗輝、劉震幾人何在?”
餘亦樂躬身行禮,道:“少穀主無恙,劉震領了屬下之命,守伺在酆秋身旁。”說著目光一抬,朝張敬安與時寅掃了一眼。
穀寒香一指時寅,道:“這位是黑魔時前輩之後,兩位多親近。”
餘亦樂抱拳道:“兄弟餘亦樂,久仰時兄大名。”
時寅還了一禮,卻不講話,餘亦樂久走江湖,閱人無數,雖感他驕氣淩人,心頭倒也不能為怪,轉眼一瞥張敬安說道:“此人神情有異,可是服了夫人的藥物?”
穀寒香微微點頭,道:“此處沒有外人,你有話但講無妨。”
餘亦樂頓了一頓,道:“薑何二位,與苗萬兩位姑娘,俱已隨護少穀主他去……”
穀寒香道:“好!此事處置甚當,不必細說。”
餘亦樂躬身道:“屬下無能,交出了夫人的‘威風金符’,請夫人治罪。”
穀寒香將手一擺,道:“酆秋難敵,兩害相權取其輕,能將他穩住,先生功勞不小。”
說罷之後,接過一騎健馬,當先朝穀內馳去。
入了大寨之後,餘亦樂上前道:“酆秋住在左寨,這張敬安如何處置?”
穀寒香沉吟半晌,道:“先生即時去見酆秋,說我業已回穀,掌燈時與他在大寨議事,並說張敬安在我身畔聽令,晚間再與他見麵。”
餘亦樂低諾一聲,轉身往左寨奔去。
穀寒香突然麵色一沉,朝著一叟二奇與鍾一豪四人道:“四位各自回寨,好好地調息養神,以備晚間應變。”
一叟二奇與鍾一豪施一禮,各自轉身離去。
穀寒香待四人走後,對多爪龍李傑道:“老四辛苦一點,守在左寨附近,如果發覺有人暗中與酆秋接觸,晚間再告訴我。”
多爪龍李傑道:“兄弟理會得,嫂夫人不必操心。”說罷轉身奔去。
麥小明大奇,道:“師嫂,這是幹嗎?”
穀寒香麵露詭笑,道:“你此時應該想想,你倒底是何人的弟子!”
麥小明當真想了一想,道:“我的武功得自‘萬花宮’,照說應該是佟公常的弟子。”
穀寒香淡淡一笑,道:“如果我要殺酆秋呢?”
麥小明目瞪口呆,半晌之後,問道:“為什麼?酆秋又未惹著師嫂?”穀寒香道:“蠢才,你師兄豈非被酆秋所害?再說他來到此地,明有鳩占鵲巢之意,怎麼說是未惹著我?”
麥小明呆了一呆,忽然笑道:“隨你吧,你要殺誰就殺誰,隻要不殺我就成。”
穀寒香莞爾一笑,轉身往後寨走去,道:“你們三人,暫時隨在我的身旁。”
時寅站著不走,道:“夫人……”
穀寒香轉身道:“你是否覺得我這人陰辣險狠,難以共事?”
時寅點了點頭,表示承認確有這等感覺。
忽然,他又將頭一搖,道:“孤零女子,側身綠林,又有血海冤仇待報,陰辣險狠,也是不得已的事。”
穀寒香看他講話之時,神情漠然,毫無同情之意,知道愈是這樣,其言語愈為真實,一笑道:“你叫住我,有什麼話講?”
時寅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夫人麾下魚龍混雜,時某是甘心效命,可不願明珠暗投,被視作廝仆之流。”
穀寒香突然冷笑一聲,道:“我倒無意將你看作廝仆,不過你若夜郎自大,也休想取得我的解藥。”
時寅雙目一睜,靜靜地望她半晌,陡地幹笑一聲,道:“時寅雖然不容於世,卻非貪生惜命的小人,如果夫人所贈的那粒藥丸真是陰毒之物,時寅縱然萬死,也不會向夫人低頭。”
穀寒香冷笑一聲,轉身而去。麥小明見穀寒香回寨,笑嘻嘻的跟著就走,張敬安更是亦步亦趨。
時寅見三人俱都離去,猶豫半晌,終於大步追了上去。
回至後寨,穀寒香命使女安頓三人,在寨門附近的一座屋住下,道:“有勞時兄,如果酆秋迫不及待,闖來見我,你就將他截住。”
時寅雙眉一揚,道:“原來是為這個,夫人放心,姓酆的縱有三頭六臂,諒他也難越雷池一步。”
穀寒香微微一哂,轉身自回居處。
她回房之後,任何事情不做,先躲入密室,盤膝打坐,閉目練功,直練到天將向晚,始才走出密室,梳洗更衣。
今日晚間,她似是刻意修飾自己,描眉抹粉,選衣選裙,還揀了一串明珠,掛在頸下,這是從來未有的事,直將兩個貼身侍婢,也弄得驚疑不已。
打扮就緒,她重又走入密室,出來之時,掌中托著兩包藥粉,她將紙包打開,原來一包藥粉是黑色,一包則是白色。
隻見她先將那包黑色的藥粉服下,然後將白色的重新包好,交與身畔的婢女,道:“待得酒酣耳熱之際,我命你們上酒,你們便將這藥粉下於我的酒壺之內,記著千萬不能露出馬腳,酒也隻能讓我一人飲用。”
她這兩個貼身侍婢,一個名叫菁姑,一個名叫苑姑,俱是“萬花宮”的舊人。
穀寒香領著二人向外走去,時寅與麥小明、張敬安三人,早在寨門下相候。
大寨之內,燈火輝煌,酒席筵上,已有多人在座,有的閉目枯坐,有的在低語交談,原來餘亦樂得了穀寒香之命,將酒筵作家宴布置,一張圓桌,置於大廳中央,穀中群豪,都與酆秋共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