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發賣自己,那李四虎來買人做什麼?不會是以為自己埋怨活兒幹不過來吧?

春草扯了扯李四虎的衣襟,不好意思道:“咱家不是大戶人家,活兒我自己也能幹得過來,不用買個下人幹活。”

李四虎忍不住伸手彈了春草腦門一下,歎道:“你呀你,小腦瓜兒裏想的、跟我想的怎麼就不一樣呢?”

春草撅著嘴嬌嗔道:“那還不是怪你,跟個悶嘴葫蘆一樣,你跟我說、我不就知道了?”

李四虎手重,沒把握好手勁兒,春草的額頭上被彈紅了一小塊兒,用手指頭疼惜的揉著,寵溺道:“好,從現在開始,無論什麼事兒我都跟你說,你別嫌我煩就成。”

春草欣喜道:“你說真的?”

看著小娘子呆萌的樣子,李四虎有種再彈腦門的衝動,最後忍下了,佯裝生氣道:“我說話算話。”

李四虎拉著春草的手,邊走向籠子邊解釋道:“咱們兩個成親了,二哥卻還一個人呢,我想給他買個媳婦回去,你幫著好好挑挑。”

牙市每逢三六九開市,買人的、賣人的都到這裏交易。

人牙子把要賣的人像裝牲口似的裝在大鐵籠子裏,男人一籠,女人一籠。

買的人,就像買豬、買兔子一樣品評論足,連挑帶撿。

買賣雙方談妥了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旁邊就有主簿負責落籍,很方便。

李四虎帶著春草走向裝有女人的大鐵籠子前。

籠子裏的女人,見有買家來了,如惡殍般伸出枯瘦的爪子,盡力的把手探到外麵,哀求著把他們買回去,嚇得春草躲在了李四虎身後,隻探出一雙眼睛看。

盡管前麵那麼多的人,如地獄爬出來索命的惡鬼,春草的眼睛還是被後麵一雙被汙泥染黑的繡花鞋給吸引了。

繡花鞋滿是泥汙,整體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隻是腳麵上繡花的地方,上麵本來粘的土掉落了,隱約看出來繡著一朵花。

與那些爭著搶著被買走的人不同,鞋子的主人緊緊窩在籠子一角,滿身和那雙鞋一樣泥汙,尤其是臉上,被正午毒辣的陽光曬得起了一層泥皮,嘴唇幹裂,看著很邋遢、很難看。

繡花鞋主人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枯瘦的小胳膊來,遞過來一隻小小的濕抹布,遞到了繡花鞋主人唇邊,想給她潤潤嘴唇。

繡花鞋主人忙把濕布塞到身後,眼眸裏滿是緊張。

果然,一個胖姑娘發現了濕布,虎視眈眈的看著二人,逐漸走近。

繡花鞋主人伸長胳膊擋在小孩兒麵前,少女的聲音清冷卻帶有哀求道:“我妹妹發熱了,得用濕布降溫,求求你別搶走。”

這種哀求似乎不起任何作用,胖姑娘把少女猛的推到一邊,從小孩兒手裏拿起濕布,仔細擦了把臉,然後毫不掩飾的向男主顧們拋著媚眼,醜態盡出。

小孩兒瘦小的身子使勁扶著被推倒的少女,嘶啞著聲音說道:“姐姐,你疼不疼?訟之沒事了,不燙了。”

少女倔強的撐起身子,手探向小孩兒的額頭,發現妹妹更加燙手了,渾身卻冷的打哆嗦,頓時一臉急色。

眼睛發澀想哭,卻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在這裏,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哭,隻會浪費身體裏的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