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官眷,亦是如此。
因為是長長的流水席,大家自覺按照官階由高到低往下排序,同一官階的,相公在一個機構的、或是相熟的自主選擇坐在一處了。
怕對賓客有慢待之嫌,幾個妯娌也分頭、中、尾分別落坐。
蘇蘭芝與很多官眷們見過麵,自然陪在首席,為了向大家介紹春草主掌中饋的地位,蘇蘭芝硬把春草也拉著與她同坐。
張秀秀陪在中席。
因為高小翠頭腦簡單,嘴巴厲害,生怕她說錯話得罪人,便把她安排在了最末席。
高小翠也心知肚明自己的毛病,盡量壓製著本性,嚴格按照蘇蘭芝教的,逢人便施個曲身禮,笑臉相迎道:“承蒙不棄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餘門有慶。”
一句話說了上百遍,說得嘴都瓢了,臉教僵了,手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總算迎完最後一個客人,完成了任務,可以入席了。
各色菜肴順著水流蜿蜒而下,大家或是吃,或是三三兩兩的聊著。
高小翠發現,坐自己對麵的、也就是最末席的一個少女是獨自來的。
少女的爹好像是什麼太仆寺丞,一個從六品小吏,好像說家中母親生病了,她自己來的。
坐在上首的太仆寺丞向夫人瞟了一眼少女道:“潤葉,你母親沒來嗎?”
孫潤葉泰然答道:“母親身體小恙,著潤葉來赴宴。”
向夫人陰陽怪氣道:“潤葉,不是我說你,向夫人身體有恙,你應該留在身前侍候著,怎麼出來赴宴呢?被有心人知道了,不定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呢?說一定以此作乏,說你因為現在的母親不是親生的娘親,便不想盡孝道呢。”
孫潤葉皺緊了眉頭,自己父親與向夫人的相公,同任太仆寺丞,平時在太仆寺不對付也就罷了,赴個宴再掐來掐去的,隻會讓三省六部的其他同僚笑話,太仆寺本就不高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
孫潤葉心中暗暗搖頭,這個向夫人,真是個渾不吝,當年與兩個妯娌為了分家大鬧京兆尹衙門,到現在還被人當做笑談呢。
孫潤葉一點兒回嘴反駁的跡象都沒有,向夫人卻仍舊不依不饒道:“潤葉過完年就十七了吧?還沒定親?不是沒說你,眼光別太高了,別到最後挑來挑去挑花了眼,錯把蘿卜當人參挑到手,腸子都悔青了......”
孫潤葉眉毛深深的皺了起來,卻仍舊有涵養的沒有說話。
高小翠看不過眼了,想幫孫潤葉回懟向夫人兩句,想起蘇蘭芝特意叮囑的話,把火氣盡力往下壓了壓,隻能找孫潤葉說話岔開話題:“孫小姐,你頭上的釵子好像個鈴當,別致又好看。”
孫潤葉笑道:“這是定製的首飾,表麵看材質是金,裏麵一層是銅,裏麵是可以掛鈴當芯兒的,隻是怕響摘掉了,如果掛上,聲音可好聽了。”
高小翠頓時起了好奇心,首飾還可以這樣玩兒呢,一挑大拇手指頭道:“真厲害!”
一側的向夫人撇了撇嘴,對身側的耿夫人低聲說道:“聽見沒?說什麼裏麵是銅,我看就是以銅充金,省錢唄;掛上銅芯還響,不知道的還以為脖子上掛個鈴鐺呢......”
說是低聲,偏偏又讓她身周三四個人聽得清楚,秋夫人已經掩著嘴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