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娘到縣城給兒子拍了電報。
三天以後,也就是八月初十,王東升從省城風風火火趕回。
“翠花,翠花!”
走進門,他顧不得病重的爹老子,首先來抓妻子的手。
翠花卻身子一扭躲開了。
“快去看看你爹,他老人家的病很重。”
王東升這才撲向父親,跪在地上。
“爹,兒子回來了,東升不孝啊,沒在您身邊伺候。”
看到父親變成這樣,他嚎啕大哭。
老婆子說:“娃,別哭了,你不在家這段時間,多虧翠花。
她忙裏忙外,還收了莊稼,天天給俺倆做飯。”
王東升特別驚喜,再次來抓姑娘的手。
“翠花謝謝你,你真好!”
翠花卻再次躲開,尷尬一笑:“應該的!”
兩個人結婚三個月,卻沒有肌膚之親。
咫尺天涯,同床異夢。
沒有感情,沒有交流,也沒有共同語言。
東升是初中畢業,翠花是大學畢業。
東升家徒四壁,翠花卻是富豪家的千金。
他倆根本不是一路人。
老太太說:“兒啊,你這次出去掙了多少錢?趕緊拿來,我要為你爹買藥。
還有,過中秋要買月餅,新衣服也該添置了。”
母親一句話說出,王東升卻坐在地上。
“娘,我所在的工地……老板跑了!包工頭消失不見,工資……沒人給結算,嗚嗚嗚……!”
王東升哭得更厲害。
他和全村幾個青年在G市打工,前年就跟著一個包工隊。
可那工程足足幹兩年,工資也沒結算。
本來說好,今年中秋結算。
老板發現要賠錢,帶著自己的小蜜逃之夭夭。
包工頭一瞅,你跑?我還跑呢,瞧誰竄得快?
於是他也消失。
上百個工人氣憤填膺,把售樓處圍住,但就是沒人給結算工資。
足足等兩天,沒找到管事的,他們隻能悻悻而回。
回家的路上,東升身無分文,坐車的錢都沒有。
隻能一路翻山越嶺回家。
他頭發亂糟糟,臉上胡子拉碴。
三十歲左右的人,瞧上去像個老頭子。
“啊!咋會這樣,那咱們日子咋過?咋過啊?”
東升娘同樣大哭。
老頭子的病拖不起。
雖說不用上醫院,可藥物不能斷。
馬郎中為他開的幾服藥價格昂貴。
不然,老頭子性命不保。
“娘,兒子沒本事,不僅僅我,狗娃跟柱子的錢也沒要回來。俺們等於給開發商……白幹了兩年啊。”
“蒼天!沒地方說理去!還讓不讓人活啊?”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日子陷入新的艱難,寸步難行。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男。
有時候,一分錢都能難倒英雄漢。
瞧著他們傷心欲絕的樣子,翠花心裏更加難受。
她咬咬牙,決定為這個家討回公道。
“東升哥,你別難過,明天俺跟你一起去,把工資討回來!”
王東升聞聽搖搖頭:“翠花,我一個大男人都要不回來,你怎麼可以?”
翠花道:“我說行就行!明天叫上柱子跟狗娃!咱們一塊去!”
“可是……。”東升還想解釋。
翠花卻道:“讓你去你就去,少廢話!總之我一定幫你要回來!”
王東升這次回家本來是興奮的。
見到新婚的媳婦,他的心裏甜如蜜。
可工資的拖欠卻擊碎他的美夢。
空手而回,給翠花買塊巧克力的錢都沒有。
因此,他意興闌珊。
吃過飯,躺在地鋪上,他仍舊唉聲歎氣。
屋子裏還是那麼靜,內心澎湃不已。
東升是個正常的男人,心在咚咚跳,熱血在狂湧。
好想撲過去將翠花抱在懷裏,撕扯揉碎,輾成粉末。
然後把自己也撕碎,重塑一個你我,我中有你,你中也有我。
可翠花那麼美,我卻這麼窮!拿啥養活她?
失去的自尊讓他對姑娘望而卻步。
沒臉過去啊,不能給她幸福,就必須停下扯開她扣子的手。
這邊的翠花也睡不著。
不知道過多久,女孩才問:“東升哥,告訴俺,你幹活的那家房企叫啥名字?”
“啟辰房地產有限公司!”
翠花卻說:“一家小公司而已,放心,俺能幫你擺平。”
“翠花,你別去,討債是俺們男人的事,我怕他們傷著你。”
王東升竟然特別心疼。
不想媳婦拋頭露麵,這讓他很沒麵子。
“少廢話!沒有我,這筆錢你一輩子也討不回來!”
翠花不再說話,反而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外麵傳來狗娃跟柱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