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芍話落,一時間整個屋子空氣都凝固了幾分,巧兒嬤嬤身子逐漸顫抖,眼眶蓄淚徹底瓦解。
她“嘭”的一聲,雙腿生硬砸在地上,聲色哽咽含糊,“夫人,老奴…沒有任何難處……”
能在深宮裏生存下來的人,心,眼,耳,目,舌都得打上十萬分的機靈。
唐芍上前,輕輕攬起她,緩聲道,“是我敏銳了,為難嬤嬤了。
巧兒嬤嬤聽了這話,臉上動容的淚落得更加迅猛。
唐芍瞧著她像是霜打的茄子,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得安慰了幾句。
深知巧兒嬤嬤不簡單,可無奈她眼下也隻好停止了佯裝無知純善的詢問。
唐芍近日來,歎氣的次數越發多了。
看著這一整片即將凋零的金盞菊,隻希望她給皇上的那一份軍事布防圖能助南伽一臂之力。
江灃境地域在西南,位處邊關要塞,是大燕和大遼的通關之處。
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短短幾月便是邊關告急,幾日內更是多個城池接連失守。
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這是與外人裏應外合的結果。
南伽可還無恙?
已經半月南伽沒有傳書信過來。
唐芍獨自一人站在閣樓最高處,眺目望著西南方向。
這種如芒刺背,令她坐立難安。
趙楚從一側樓梯安靜看著唐芍一直看著西南方向,也不說話,時間過去許久,他才說道,“夫人,太妃派了采癸嬤嬤請您到襄瑤宮。”
唐芍轉身看了他一眼如今這座紫竹閣裏隻有她們主仆二人,時間緩慢流逝。
最終,她艱難啟口道,“趙楚,我初略算了一筆賬。”
趙楚頓然,不解何意。
唐芍見他不解,頓時醍醐灌頂清掃她腦目。
她開懷笑著,“江灃一戰,南遠大軍五十萬軍將,其中重騎軍八萬人,輕騎軍十五萬人,其餘全是步兵。南伽雖說帶走五十萬大軍,可在老三查到的密報來看,這隴京外八百裏處南遠校場還有二十三萬兵眾。”
“也就是說南伽,手裏應該隻有三萬重騎,五萬輕騎,以及十九萬步兵。”
唐芍將手中信柬拋給趙楚,續道,“皇後捐輸六十萬兩黃金,二十七萬大軍,按每日三千五百兩黃金算,這六十萬兩黃金足足能支持南遠大軍打上半年的持久戰。”
趙楚看著信柬上廖然的字跡,心中一直提著的一口氣放下了。
他道,“難怪廖然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傳來消息,原來一直盯著南遠校場。”
“接下來,我需要知道皇後捐輸款項的所有流向。”唐芍一經醍醐,心中愁悶瞬間消失,“隻要盯緊這比捐輸的動向,就能徹底知道如今江灃如今的處境。”
趙楚打躬抱拳,“屬下定不辱命。”
唐芍心中舒虞,她自然感覺身上鬆快了不少。
主仆二人一路行遝,一路高閣殿宇,九曲回廊,繞過漱月齋,再次聽到那首哀樂。
一如既往的悲慟…
一路無話的采癸嬤嬤冷著臉肅著目,實在是忍不住低聲嚷道,“夫人還是快些走吧,莫要讓太妃久等了。如今太妃身子不大好,若是因夫人,再次病倒了,皇上可要降罪的。”
話說得倒是勸唐芍主仆腳程快些,可實際卻是冷嘲熱諷。如此心性,唐芍搖搖頭,茫然無辜地看著她,“嬤嬤,應該知道給太妃下毒的人是八王爺,怎麼在嬤嬤口中,反倒是我了?”
“你!”采癸嬤嬤胸有薄怒卻不再敢隨意顯露,“夫人真是巧舌如簧。”
虛假恭維,唐芍盡數全收,笑得天真又爛漫。
太妃午寐未醒,唐芍和趙楚被采癸嬤嬤安排宮門外,頂著太陽等著。
“這明顯就是下馬威?夫人昨晚才落她麵子,今日便扭著法拿回來。”趙楚心中不屑這般小伎倆,好在他出落菊軒時,伶俐帶了把傘。
如今快入四月,仍舊乍暖還寒,這陽光也是較前幾日毒辣了些。
趙楚把傘舉過頭頂,輕而易舉的將唐芍遮住。
唐芍身上一瞬陰爽,閉目養神的她,緩緩睜開清明的雙目,無奈道,“趙楚,你這樣的人大概無法在皇宮裏生存下去的。”
“為何?”他問,但也察覺出唐芍話中無奈,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傘收了起來。
她仰麵,曬著陽光,勾唇笑道,“你認為,昨晚一事太妃不知?合宮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