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一甲進士覲見——”
李懿端坐明堂，隔著冕旒看見殿門外三個人應聲叩拜進來。
因為還沒有官職，所以三人還是穿著科舉及第時朝廷賜下的吉服，三人同樣的裝扮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李懿的視線還是落到了中間許玉赫的身上。
和另外兩人一樣垂著眉眼，但挺直的腰透露出他骨子裏的清高不馴，李懿微眯起眼，正瞧著他的臉。
昨夜偏僻未曾看清，今日正麵來看，風清月朗，端方公子，倒是將他身邊的探花郎襯的名不副實了。
李懿嘴角勾起，右手輕抬，悠悠地道：“三位愛卿免禮。”
三人齊回：“謝陛下。”
寬大的吉服讓榜眼踉蹌一下，而後驚恐的站定，臉上冒出汗來，生怕女皇怪罪下來。
而李懿隻是隨意的瞥了一眼許玉赫和探花郎身上格外乖順的衣服，並未說什麼。
吏部尚書孫沛鈺雖然不滿女皇將三人召見過來想要從裏麵選尚書令的做法，但官員任免也是吏部的職責，再加上女皇權威，他還是上前一步。
躬身一禮後道：“啟稟陛下，這便是此前科舉的一甲三名，許玉赫，吳敬馳，周薑萊。”
他隻說了這些便退到一邊，臉色不是很好，和朝堂上的其他寒門大臣一樣。
李懿神情微動，她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這三個人裏，狀元和探花都是正正經經的世家子弟，唯有一個榜眼吳敬馳，雖然是寒門出身，但吳家嫡女，如今是長孫家的當家主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算不得寒門的‘自己人’。
如今尚書令要從這裏麵選，寒門當然臉色不好。
隻是吳家到底底蘊淺薄，子弟未曾見過聖上，方才才會禦前失儀。
看著三人，李懿淡然出聲：“朕登基以來事務繁忙，今日第一次見各位，想著我大淵真是人傑地靈，賢才如此，朕心甚慰。”
“陛下厚愛！”
李懿挽起笑，隻是眼眸中依舊是冷漠荒蕪，漫不經心的問道：“狀元許玉赫，可是左相之子？”
慵懶的詢問聲後卻是犀利如獵鷹般的目光，透著寒光，緊盯著獵物的動作。
吳敬馳的胸口猛然起伏一下，身邊的周薑萊也抿了一下嘴唇，像是慶幸這位的注意力沒有放在他們身上。
而被叫到的許玉赫卻依舊不慌不忙，清潤聲出，“回陛下，確是。”
“啊——”李懿緩緩拉長尾音，而後又道：“那狀元與朕也是有親在的，王妃如今有孕，身體可還好？”
滿殿的人皆是呼吸一窒。
靈王妃是明擺著的許家對天子不忠的象征，如今朝堂之上，女皇卻問一個外男王妃之事，可見是對許家厭惡至極。
世家的人看向許玉赫眼中憐憫失望，心想他們培養了這麼多年的人恐怕是要無緣仕途了；而寒門的人則是幸災樂禍，凡是女皇對世家的厭棄都能讓他們高興許久。
迎著幾百人的複雜的目光，許玉赫神情依舊平靜，拱手一拜，“臣昨日才得知王妃有孕，隻是也接到了陛下今日召見的旨意，心緒彷徨期盼，還未見過王妃，故而不知，還請陛下恕罪。”
滴水不漏。
李懿眼中溢上了笑，裏麵藏著殘忍的意味。
這才對嘛。一個溫漠老練的狐狸，總不會將自己逼到懸崖邊的，而她，很想和這隻狐狸交手呢。
在她未開口的間隙，底下眾人背後再次不停的冒汗，這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氛呆多久都不會讓人適應。
終於，在榜眼吳敬馳心跳如鼓將要暈過去時，李懿的一聲輕笑打破了大殿裏的陰沉僵硬。
李懿隨手拂上龍椅的龍頭，聲音恢複慵懶，“閑暇時去看看，王妃見到你定會很高興的。”
許玉赫頷首稱是。
看似平靜如初，隻是比先前更加長的氣息中，表現了他並不是全然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