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處開的窗，但能透進來的月光著實有限。薄薄的灑在肮髒的牢房地下一層，不能用以視物，隻給永遠都出不去的人聊以慰藉。
隔著那磚牆，首先映入四肢都被綁在木樁上的人眼中的，是女皇腰間散漫跳動的玉佩，再一眨眼，對上女皇含笑的目光。
張倫身體忍不住顫抖之餘，抱著必死的決心他又能想點別的東西，比如：女皇這樣的眼神他見過多次——對著那些大臣的，而現在，他也有了這個待遇。
李懿沒錯過他眼中的恐懼和空洞，眸中微閃，繼而又露出笑來，在這陰森的地方顯得格外鬼魅。
“行了，朕已經來了，有什麼想說的，說吧。”雙手背在身後，一雙眸子分毫不動，直直的看著牢房中的人。
後者畏懼於她淩厲的目光，低下了頭。剛張嘴，一口血流出來，順著他本就看不清的太監服飾滴落下來，甚至又流到瘮人的傷口處，流回自己的體內。
李懿冷漠的看著，沒有半點動容。
視線稍錯，看見他麵皮邊殘留的易容用的捏出來的皮膚，一團一團，像是臉下藏了一條扭曲的蟲子。
聽著他咳一聲吐一口血，李懿眸中灼灼，微微偏頭似是疑惑，唇角彎起又覺得好玩。
惋惜的歎一聲問他：“你也是在宮中服侍這麼多年的，詐死出宮自由自在去了不好？”
伸出一隻手，慢慢的敲著腐朽生黑的囚柱，木魚聲一般，和這裏，和女皇，都不契合。
笑得也像鬼魅，“非得殺了從前的同伴，戴上他的臉回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她聲音中夾了好奇，“你幕後的主使究竟什麼本事，讓你們拚死給他賣命，甘願一輩子做見不得人的老鼠？”
張倫猛然抬起猩紅的眼珠，咳出來的血濺到眼眶邊，像是被殘虐致死的厲鬼，“我們不是老鼠！”
李懿疑惑的眨眼，“有什麼不同嗎？”
背在身後的手轉著佛珠，隻是她記不得佛經，否則這也是給怨靈超度的好地方。
可惜持佛者不是善佛者，口中依舊吐出殘忍的話，“要不是羅啟越發現你身上同那些刺客一樣的刺青，那朕當日讓人將你拖出去殺了，你可不就是成了那死而無名的陰地老鼠？”
張倫眼中的恨意撐破眼眶，血珠從眼角冒出，死死的盯著她。
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厲鬼索命……可惜女皇半點都不怕這些東西，還饒有興趣的提醒他，“你找朕來，不是想交代了？怎麼處處維護你那老主子？”
張倫陡然想起自己的計劃，原本就極不協調的臉一僵，而後又開始顫抖，像是死也不甘的憤怒。
李懿撇嘴，這麼個一詐就露餡的蠢貨，還不如戳戳就會自己換道走的螞蟻有趣。
張倫看她覺得無聊的樣子，咬咬牙，淒厲的眼白和死人般的眼珠陰狠，開始忍不住顫抖的臉說出的話如同被沙礫磨過嗓子，嘶啞難聽，“我想求陛下繞我一命，我說，陛下近些，奴才隻想告訴您。”
李懿皺起眉，懷疑的看他，“真的嗎？”
張倫被血染了一圈的嘴角顫抖著勾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聲音激動的大了，“真的！“
李懿臉上瞬間變得一片冷漠，看他如無理取鬧許久的孩童，聽著他再不調皮的保證，“朕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