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跪恐怕是跪不成了。
寬容待下的女皇趕走年老的王公公之後端坐書房，天下事務紛紛，案牘勞形，直將女皇眼睛熬紅。
“陛下，新茶。”
小宮女放下新茶盞，伸手去端女皇手邊的那杯時正巧李懿的手端起了另一邊。
茶被兩人端著起來些，小宮女觸了火一般鬆開手，顫抖著跪了下去。
而女皇如今滿心都在那如山的奏折上，根本沒注意到方才有人同她“搶”茶杯，更不知道腳邊跪了一個等待發落的惶恐宮人。
侍候在另一邊的如棠見女皇抿了一口已經徹底涼了的茶又放下，視線不移筆尖半分。
繞到這邊，將女皇剛放下的涼茶放到奉茶盤上，壓低聲音道：“退下吧。”
小宮女誠惶誠恐的抬起頭，見女皇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臉上的驚恐才消退些。
如棠見人手微顫著出去了，才回頭問女皇，“陛下，是否要歇息了？眼下已經過了子時。”
李懿筆下不停，一個準字準了鄭右相推舉的前往東突厥祝賀的使者人選。
她神情淡淡，像是不知道兩位丞相為了這個人選更是視對方為死敵，幾日來爭的麵紅耳赤，提筆落便定下了。
“不急。”
朱紅的筆被她提著在硯台和折子上往來，像是神話中的神筆，一會隨他的願，一會圓他的意。
但要是他們的願望相悖，又怎能怪它毫不作為。
等到最後一份被擱置在最高的上層，李懿雙眸在蠟燭不甚明亮的光中瞧著那高高的折子，好一會。
待回過神，雙手撐著扶手將自己整個人抬起往後，倚在裏麵。
窗外響起一聲略顯古怪的鳥叫聲時，李懿挑開古井無波的眸，白日裏的熱氣早已被淒冷的夜消磨幹淨，因而她的聲音也略顯得孤清，“進來吧。”
鬼魅應聲而至，墨弈身上常年都是那好似見不得人得黑，麵容再被黑布遮住一半，讓人不寒而栗得殺氣就這麼四散開來。
但李懿眉眼鬆泛，一手把玩著腰間玉佩，一手接過如棠從他手上奉來的書信，黑眸在眼眶中轉動，那薄薄的幾張紙上的字很快都落入她的眼簾。
墨弈跪在前麵，無情無性的劊子刀和持刀人心思相通，扯開豁口，“稟陛下：暗衛並未在那邊發現公主的蹤跡。”
李懿輕笑一聲，歡心或是無謂，讓人猜不懂。但她在生辰那日的怒火還未讓人徹底忘記，如棠和墨弈，都不敢猜她是否真的不在意。
而這時，那落在紙上鳳眸又陡然眯起，聲音顯得涼薄又漫不經心，讀著：“挖礦人大多是乞丐無名子，少有良家百姓。監工以鹽水之鞭抽打，極盡壓榨，日夜辛勞，日日皆有死傷者數十……”
她又摩挲著佛珠，將那一串折中握在手裏，有些不解的偏頭，“礦後有一拋屍坑，屍臭衝天，日日焚燒，黑煙彌漫卻無一人上報官府……”
她的聲音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緩，最後一句：“實為世間地獄。”漸漸消失在她的聲音中。
太極宮外的風又起了，不知哪來的水聲滴滴答答，手中的紙被鬆開，劃過細細的風落到皇帝的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