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東西的時候,宋二娘的心中其實還有些忐忑,她一直擔心,若是兩人問起,她不知道該怎麼提起那些事情,可直到她將桌上的東西吃完,兩人都沒有詢問。
餘小刀反而道:“娘,我剛給繡娘們放了兩天假,這兩天你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不用來繡坊這邊了。”餘小刀說著,轉頭吩咐道:“秦力,稍後你不用跟著我了,送我娘和元夕回家。”
“是。”
“小刀。”
餘小刀轉頭,望著宋二娘。
宋二娘動動嘴,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沒什麼。”
餘小刀抿唇一笑:“娘,回去後,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擔心,有我和季忱在呢。”
“嗯。”
宋二娘點點頭,抱著元夕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屋內的兩人一眼,而後收回目光離開。
等到宋二娘離去後,季忱垂眸望向身側的女子:“媳婦這是打算——”
“我擔心你,所以決定陪你一起過去。”
季忱輕笑,順著餘小刀的話道:“我確實有點害怕,媳婦陪著我正好!”
兩人說著,就從繡坊離開,去了府衙。
府衙突然抓了這麼多人,還是季忱親自下令,身為知府,趙景誠自然不能不過問,他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雖然覺得那老婦以及路人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對,可也不認同季忱的做法。
正想著該怎麼處置這些人的時候,季忱和餘小刀就過來了。
見到季忱,他立刻走了過去。
“季大人。”
“趙大人。”
幾人寒暄過後,趙景誠立刻道:“今日裏發生的事情,下官略有耳聞,隻是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今日這事,那老婦和圍觀的百姓確實有不妥之處,隻是下官以為大人的做法也有些激進了些。老婦可關在牢中,隻是那些百姓,不過是被蒙蔽,應當——”
不等趙景誠將話說完,季忱就打斷:“趙大人,本官也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問趙大人。”
趙景誠一愣,不知道季忱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道:“季大人盡管問。”
“本官覺得,趙大人是個有才能的人,按理說,這麼些年,您在泗水城也不是沒有功績,可趙大人覺得,這麼些年,您沒能升官最大的原因為何?”
趙景誠又是一怔。
麵前人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答,說完這句話後,繼續道:“趙大人明知原因,卻仍舊不願解決。其實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也有不可觸碰的東西,而我的家人,就是我不可觸碰的底線。不瞞趙大人,本官之所以走向仕途,為的就是,將來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想要保護的人。若是當我有能力的時候,卻因著害怕失去一些東西,而變得畏首畏尾,放棄原本想要守護的人,那麼我當初又為何要走向仕途?”
趙景誠望著麵前這個比他年輕將近一旬的俊逸兒郎,他站在那裏,身姿卓然,說起這些話的時候,自信而通透,全身都在發光。
這麼些年,趙景誠頭一回覺得自愧不如。
而讓他自愧不如的人,不是經曆滄桑的長輩,而是一個青年。
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卻依然明白許多人一輩子才懂得的道理!
“名譽聲望,皆是虛名,隻有身邊至親至愛的人,才是最為珍貴的。若是為了他們,丟了這些又有何妨?”
趙景誠心底震動,他動了動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他確實無法勸說他,畢竟他自己也不過如此。
“趙大人,這件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人是甭管命人抓進牢房的,後續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本官一應承擔,與你無關。他人若是問題,你隻說是本官拿身份壓你,你不得不從便可。”
趙景誠想說自己並不在乎這些,可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不能如此不管不顧,他還有家人,為了他們,他隻能選擇自私。
餘小刀想了想,替季忱補充道:“趙大人大可放心,對於那些百姓,我並不會與他們計較,隻是他們傷我我母親,我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且讓他們在大牢內關上兩日,明白什麼叫做惡語傷人六月寒後,就會放了他們。”
趙景誠稍稍鬆了一口氣。
“本官要與夫人去一趟牢房,就不與趙大人多聊了。”
季忱話落,衝著趙景誠雙手抱拳作揖,而後轉身離開。
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趙景誠忍不住感歎道:“我們是同屆進士,而他年少身居高位,而我卻隻是個小小知府,若說心中不嫉妒那是假的,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能受到如此榮寵,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