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薑蕪才意識到,山任九不過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門沒關,薑蕪敲了敲木門。不得不說,經曆過陳家事件之後,山任九學會了藏富,山黎說重新撿起香料生意的山任九賺了不少錢,卻沒有一分用來裝修自家門麵的。
所以時至今日村裏人都以為山任九每月去城裏一趟,一來一回隻賺個辛苦錢,所謂的發家也不過是從家徒四壁變得不愁吃穿了,倒也沒人將她做的這生意放在心上。
“請問,是山任九山姑娘嗎?”
“我是,怎麼了?”山任九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說著。
“是這樣的,前幾日山黎先生來到我們這裏,說是要給您尋個好人家。”
“我爹啊...”山任九在圍裙上抹了抹手上沾著的水,從屋裏搬出兩個小凳子,大大方方的坐在院子裏聽薑蕪說話。“您請講。”
“其實也沒什麼,山黎先生來的時候便已經將要求說清楚了。我們走這一趟呢,也是想問問山姑娘本人的意見,願意不願意或者是還有沒有別的要求?您知道的,姻緣大事涉及諸多方方麵麵,所以還希望您慎重考慮。”
薑蕪說完,一旁的蕭煢便遞給了山任九一張紙,紙上的內容是薑蕪在來時路上趴在馬車裏寫的,隱瞞了山黎關於報仇那部分的要求,所以山任九看到的無非就是些性格好脾氣好之類所有父母選婿的標準要求。
“願意的。”山任九瞧了一眼薑蕪肩頭的鳥,抬起頭,揚起笑臉說道。“我沒什麼別的意見,您看著辦就好。”
“山姑娘不再考慮下嗎?”
“不必了。”山任九搖了搖頭。“我爹肯定比這世間任何一個人都希望我過得好,我信他。”
“行,那山姑娘要沒有什麼別的需求的話,我們就開始著手給您選夫婿了。”
薑蕪擺出一副收錢辦事的態度,山任九在薑蕪拿來的契約上按了個指印,這買賣就算是成了。
回去的路上,山黎讓車夫在稍遠一些的地方把自己放下,下車後的他變回了人的模樣,慢慢回家去了。
山黎走後,薑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的不正常。
“怎麼了?”蕭煢覺得她不太對勁,有些擔心的問道。
“蕭煢,我改變主意了。”薑蕪輕輕說著。“山任九的眼睛裏已經沒有光了,若是山黎消失了,她把仇報了,所有的心願了了之後,她怕是再也不想活在這世上。無論我們怎麼努力,山任九一死,對男方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那你想怎麼做?”
“我想給她找個愛她的,我知道這很難,所以給我一小會兒時間,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阿蕪。”蕭煢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大仇未報之前,她無論怎樣心裏都存不下這份愛的。”
薑蕪聽到這話愣了愣,隨後突然抬起頭,撩起車簾子對駕車的車夫說道。
“去製香村。”薑蕪二指在膝蓋上敲著。“雖然我與山黎的買賣中沒有幫她報仇這一項,但我可以加快她報仇的進程。”
馬車調了個頭,帶著薑蕪與蕭煢二人噠噠朝著製香村去。
山黎回家時山任九仍坐在椅子上清洗香料,他坐在院裏的凳子上,喝了一口涼茶。
“爹,幫我弄下頭發。”山任九用肩膀蹭了蹭兩鬢掉下的頭發,發現沒有絲毫作用,無奈的開口叫了山黎一聲。
山黎從屋裏拿了梳子,微微彎腰給坐在椅子上的山任九梳頭發。
梳著梳著他突然想起他剛與山任九住在一起時,二人生活習性大相徑庭,山黎不是人,不了解人間的生活習慣,而山任九一夕之間家破人亡,生活水平急轉而下,二人都在努力的適應彼此,努力的與這世間的一切慢慢磨合。
山黎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山任九梳辮子,他手笨,學了好久卻連最簡單的馬尾辮都梳不好,疼的年幼的山任九哇哇大哭。
山任九日日頂著亂亂的頭發和紅通通的眼眶去新學堂上學,為此還和學堂裏的同學打了不少的架。
她人雖小,打起架來卻像一頭發狂的小獅子,為此山黎沒少在她惹事後追著對方父母的屁股後麵道歉。
與之相隨的,山黎還被迫學會了給山任九補撕破的衣裳,多少個夜晚,山任九在床上賭氣背過身去不肯跟他講話,山黎坐在床下,對著微弱的燭火使勁將線往不大的針洞裏擠。
“對不起。”過了許久,躺在床上的山任九悶悶的帶著鼻音說道。
“無事。”山黎補好了衣服,咬線時線刮到了舌頭,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別讓自己受傷,也別在學堂裏口不擇言說些什麼招來殺身之禍的話。”
“知道了。”山任九發現山黎沒有絲毫怪罪她的意思,抹了抹眼淚,抱著被子笑嘻嘻的說道。“我就知道叔叔對我最好了。”
那會,山任九對山黎的稱呼還是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