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我說她從沒去過長安,可她頭上戴著長安城從未流通到北疆的簪子,假如這一切,都隻是我的多疑猜測的話,那麼這碟紅燒肉,就是揭開她身份的最後一道底牌了。”
薑蕪瞧著眼前這碟子紅燒肉。
“這紅燒肉,最不可少的一味調料就是糖,但恰巧十年前,長安城裏糖的價格飛漲,廚子為了節省成本,給紅燒肉上色的糖色並不是用糖炒出來的,而是用醬油與少許糖調汁替代,所以那段時間菜裏的那口甜味就自然淡些,直到三年後,糖價逐步恢複正常,紅燒肉才慢慢變成了如今的這個口味。這哪是什麼新來的廚子,這分明就是平日裏給我們做菜的那一位,這菜呈現的,都是老派廚子的功夫。這宴,也是專門給我設的,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與外麵的那些奇行軍,是一夥的。”
薑蕪抬頭看了看坐在高處的北疆王,他正看向自己,嘴角的笑快要達至耳邊,他是真的高興,又真的慶幸,慶幸過後又覺得有些後怕。
他與長安人交過那麼多次手,沒有一次,像這次的對手一般難纏,聽說這次率兵出征的還是位皇子。
可惜了。
居然是位皇子。
年紀輕輕的,不但足智多謀,又驍勇善戰。
北疆王一飲而盡杯中的酒,開懷大笑了幾聲,用餘光瞟向坐在下麵的薑蕪。
一片喧鬧之中,她就安靜的坐在那裏,看著一道又一道從後麵端上來的菜,喜歡吃的就多夾兩筷子,不喜歡吃的就少夾兩筷子,與平常一樣,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與情緒。
他突然想起了雪山下還插著的長安奇行軍的軍旗,那軍旗在大雪中,孤零零的飄揚著。
還有那個月光下騎著馬用銀槍一槍挑了自己將軍項上人頭的少年。
長安人都是這般清冷的性子嗎?
喜怒不形於色,內裏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歸屬感。
而此時的薑蕪,還在小聲的跟小黃嘀咕著自己的猜測。
“若是平常人聽到我的詢問,第一反應就是先去問問做菜的廚子,可她沒有,她嚐了一口,然後告訴我這與長安城正宗的紅燒肉味道相差無幾,確實,糖價高的那會,長安城裏的紅燒肉,就是這個味道,我吃了三年。”
“假如她今日沒有戴那支白杏花簪子,又或許今日沒有吃到這碟紅燒肉,你還會抓住她藏起來的尾巴嗎?”
小黃問道。
“會的。”
薑蕪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凡是做過的事情,總會有跡可循的,她總有一天會把那支白杏花簪子戴在頭上,也總有一天會把這碟紅燒肉端到我麵前,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薑蕪本以為北疆王會試探她或者會刁難她,可他都沒有,他隻是問薑蕪知不知道長安的軍隊被埋在雪山之中了。
“知道。”
薑蕪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唇角勾起笑。
“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命,改變不了的,是劫總是躲不掉的。”
她看著北疆王的眼睛,徐徐說道。
不知怎的,卻讓北疆王的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白色的月光鋪灑了一地,陳歸安與薑蕪並肩走在回去的路上,路兩旁有愈開愈盛的梅花,香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