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薑蕪在床上輾轉反側,將小黃驚醒了好幾次。
她伸出手,隻有幾絲微弱的光亮從指縫中打在她的臉上。
“阿蕪,你怎麼了?”
睡在床頭的小黃直起身子,輕聲問道。
“我有些不安。”
薑蕪用被子蒙著頭,悶悶的說著。
小黃聽了她這話,想起蕭煢說過的,她如今對人情緒的感觸是他們的十倍百倍,蕭煢讓它多注意些薑蕪的情緒,別讓她被這些情緒困住了自身。
它起身,一下下用爪子拍著薑蕪的被子,以作安撫。
薑蕪翻了個身,麵對著小黃伸出手。
“我覺得,我好像變成了一個...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樣子。”
薑蕪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她慢慢地開口道。
“我師父想讓我做一個普通人,可我在他死後仍然瞞著他繼續幹著捉妖的事,蕭煢、陳歸安想讓我做捉妖師的救世主,可我根本沒有龍九子完整的力量,我心有仇恨與怨懟,我恨殺了我師父的人,我怨我不夠強大無法為他報仇。”
她伸出有些粗糙的手,隻見小黃將下巴搭在了她的手心裏,毛絨絨的觸感在黑夜裏尤為清晰,薑蕪甚至能聞到它皮毛上的桂花味,前幾日她剛用幹桂花給小黃洗了澡。
“不是的,阿蕪。”
它在薑蕪的手心上拱了拱。
“我們都很愛你,但阿蕪你要知道,我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的容貌,你的身世,你的錢帛,而是因為你是你,你隻是你。”
小黃用尾巴給薑蕪拉了拉被子,耐心的哄道。
“更何況,你與你師父互相陪伴了這麼些年,他會不了解你的性子嗎?你怎知他不喜你現在這副樣子?”
薑蕪似乎腦海中的結一下就散了,有些不甚清晰的回憶接踵而來,回憶碎片就像那年他們下山路上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她與付文君躲在山洞裏,付文君的呢喃。
他希望她活得快活。
她活得快活嗎?
薑蕪問自己。
第二日,小黃醒的晚了些,一睜眼便發現薑蕪還坐在床邊,桌子上放著她昨日備好的酒與飯菜。
與平常不同的是,今日的薑蕪,沒有像之前一般特意換了顏色鮮豔的新衣服,她仍舊穿著她平日裏的舊衣,顏色像頭發一般的黑色,隻有兩臂袖子是白色的。她的頭上也沒有再帶晃人眼的珠花,隻用一支簪子隨便束了束,臉上也卸掉了脂粉,白皙的皮膚上甚至還殘存著幾道在北疆凍出的小裂口,與平日裏東奔西走的她沒有什麼區別。
“什麼時辰了,阿蕪,你怎的還不走?”
小黃揉了揉眼睛問道。
良久,薑蕪才回答道。
“這就走了。”
走前,她在牆上掛著的劍上站了一會,隨後伸手,取下了劍。
“捉妖師,哪能沒有劍。”
薑蕪自言自語道,她打開門,迎著日光,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她背著幾個大包一路忐忑的去了付文君的墳上,今日是個少有的晴天,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薑蕪的鼻子上甚至帶了些微微的汗珠,她隨手抹了一把,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