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戰船如期下水,金尚書回京複命。
數月間,再未從京中傳來任何消息。薑家書房內,薑硯父親道:“父親,仗已經打了幾個月了,怎地一點消息都沒有。”薑硯祖父:“無礙,這批船隻是你我親自守在船行,曆時三月造出,船怎麼樣,你我心中有數,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可若是吃了敗仗,恐怕我們船行會受牽連啊。不僅是我們薑家,還有船行的數以千計的工人可就仰著這家船行養妻活兒。仗要是贏了,我們薑家尚得保全。若是輸了,金尚書可就把我們害慘了。”
“慎言。倭人滋擾我們百姓,幾條海上的商道也都被他們洗劫,船行的買賣也受了不少影響。朝廷東征,於國於家,我們都必須鼎力支持。”
“父親說的是。”
薑硯生得聰慧,是家中孫輩中最早開蒙的,得祖父特許,書房可隨意出入。彼時的他,正在書房的軟榻上小憩。祖父和父親談話時,他已經醒了,但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偷偷地聽起了二人的談話。兩位長輩也隻當孩子小,也沒有喚人抱他出去。
隻是大人的談話幽深又綿長,遠比那哄孩童入睡的江南小調還催眠。隻是幾句話的功夫,便又沉沉睡去了。
局勢越發不明朗,原本對薑家曲意逢迎的一些人,也不著痕跡地開始劃清界限。薑家祖父和薑硯父親隻讓家人和工人幹好自己該幹的事情,別的不問。薑硯從母親那裏得知,父親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整覺了。祖父倒是一直笑意盈盈,但看上去人也清減了不少。
幼時的薑硯,便已初嚐了人間的冷暖。
又捱過了些時日,終於,兵部水師大敗倭寇的消息傳到福州。金尚書的私信也到了薑家手裏:朝廷的封賞不日將至。信是金尚書的門生親自交到薑家祖父手中:“朝廷有意在福州設立官辦船行。”
送走信使後,薑家祖父喚來薑硯的父親,將信給到薑硯父親手中。薑父讀完,看向薑家祖父:“父親,這是?”
“金大人傳信,朝廷要在福州設立官辦船行。”
“朝廷這是要與我們爭利?”
“不似。工部下設的市舶司,雖主業是軍用器械,但是北方的客船、貨船也造了不少,賬麵所得也是悉入國庫,以作軍費。若是為利,隻命各州府負責船隻買賣的契行將訂單送去市舶司就行了。不必勞師動眾地搞一個與市舶司分庭抗禮的官辦船行。且聽金大人的意思,這船行由地方掌管,不屬六部。我聽聞,現任福州巡撫乃金大人故交。我們薑家,怕是要蹚進一灘渾水了。”
“這可如何是好?不若去信金尚書,讓他另擇船行。”
“糊塗,你我是什麼身份,有的選嗎?東征前,兵部和工部在朝堂忤逆聖意。金大人在福州時,倒與我講過幾句。那時我不甚在意,到底是朝廷的隱晦之事。如今看來,官辦船行倒極有可能是聖上的意思。現在,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