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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步朗尼目睹了何之山和許先生私下有接觸,對何之山的提防之心更上一個台階,現在幾乎是看見他的人就有一種反射性地防衛和抵觸,態度之冷漠讓步微也瞧出了端倪。

其實步微又何嚐不知道兒子的心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代溝”吧,這些事情也隻能由步朗尼自己去處理好,再說最近的籌款事宜已經叫他焦頭爛額了。

拚著長年以來的編織的人際網,他能保住這塊土地還是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地價一日三番今非昔比,最後套的準話也是至少得準備三千萬,可他得不到任何銀行的貸款注資。

步微咬牙決定押上全部財產,甚至托人拍賣了一些古董器皿,但是經此一役,步家可以說是虛有其表,再難以抵禦別的危機了。

如果肯爽快地轉讓地盤,步家還可以大賺一筆的,其實開餐館的話在哪裏不能開呢,你就是跑到郊縣包個山莊,又能花幾個錢嘛?應酬時有相熟的官員這樣勸過步微,步微隻是笑著搖搖頭說那是我的祖地。

許先生對步家有意的消息被刻意放大傳播,在蓉城的商界已經無人不曉,甚至有幾家影響不小的媒體公然為許先生造勢,把步家的易主說得都快是板上釘釘了,許先生遙坐幕後,不顯山不露水,自然有人為他扯虎皮,一時間要揭秘步家曆史的、探尋美食界傳奇軼事的、論道餐飲管理戰略的,各種消息報道不絕於耳,在網絡上還有人專門搞了投票,是支持傳統名店慢慢湮沒於塵世呢,還是主動出擊發揚光大呢?是墨守成規半死不活呢?還是吸入新血煥發生機呢?

很多步家以前招待國際貴賓的照片和菜單被曝光,報道裏強調著步家昔日的輝煌和今日的沒落,並且把步家的退步完全歸結在家主能力有限而導致低水平的食品安全事件發生上,發出可悲可歎的論調。

步朗尼一看那頁麵就確定有人是在刻意地偷換概念引導輿論,事情的重點被強調稱民族性傳統性的推廣,而隱沒了強製收購的事實,而很多很多年輕人還在高呼要把最好的中國菜賣到世界各大城市去!要看到美劇裏最高檔的約會地點是中國飯館!

而且,除了少數幾張圖片真實可考,其他大量的所謂內部消息是偽造的,步家怎麼可能在官員招待國際友人的時候私自拍照?在前些年,隻要與外國人相關,那就是上升到zhengzhi事件的高度。

可那兩張呂永身著廚師白袍和某國訪華首相的照片,到底是誰弄出去的呢?

桌邊堆滿了商務談判、經濟法、戰略管理、市場營銷之類的書,因為對目前事態難以控製而拚命尋找著答案,步朗尼坐在電腦麵前發呆,太多信息撲麵而來,而自己能掌握得又太少太少,步家的經營談不上任何先進的管理理念和製度,也許隻衝這一點,也活該受到衝擊。

就算已經找了律師,能保護的東西也太有限,這麼多流言蜚語要怎麼反擊呢?難道要把某家媒體以謠言惑眾侵犯步家名譽的名義告上法庭嗎?那又有什麼證據呢?

人家滿紙都是對步家的同情和期待,人家說的安全事件也確有其事,

這是一場並不高明的輿論施壓,手段陳舊而有效,可以說是故弄玄虛混淆視聽的典範。

步朗尼聽到車庫開門的聲音,跑到玄關迎接步微進來,父親一臉倦容地脫下外套就癱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步朗尼給他倒了一杯溫水,輕輕問道,“吃飯了嗎?”

步微搖搖頭,“喝了一肚子茶,也不餓。”

“吃點東西吧,”步朗尼挽起衣袖走向廚房,“我記得媽媽有帶蛋糕回來,還是我給你下麵條?”

“麵條吧,”步微仰起頭望著天花板,溫暖的橘色光芒讓他終於舒服了一些,輕聲吩咐道,“別太麻煩啦,你怎麼這麼晚還不去睡?”

步朗尼從冰箱裏拿了兩個雞蛋,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個,雞蛋膽固醇比較高,臨睡前吃多了不好。

鍋子裏燒開水,找出一包龍須掛麵下了些,磕開雞蛋下鍋,取出一隻湯碗,碗底放了一小撮蝦皮,撕開幾片紫菜,隻加了鹽和胡椒粉,淋了半勺醋,小半勺花生油,切了一根香蔥,麵條和雞蛋煮熟連湯帶麵倒進碗裏,稍稍拌開,湯色淡褐,微酸的香氣立刻氤氳了眼睛,麵條細如發絲盤如沃雪,舒展的紫菜葉中遊動著幾隻粉紅色的小蝦,碧綠的蔥花點綴在白嫩嫩的荷包蛋上,步朗尼把麵碗端到父親跟前,步微立刻搶過筷子開始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