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曳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裏的工作通訊器，這才想起來，在他出門找小船時，被忘在宿舍了。
改造人是不存在加班調休和彈性工作時長的，除了外出工作，隻要在堡壘，不論前一天加班到多晚，第二天都需要準時上班，而林曳今天曠工了整整一天，一旦錯過了什麼重要的工作溝通，等待他的除了扣分，還有上萬字的檢討以及罰糧一周。
不過這些比起偷潛純血人領地應該遭受的懲罰，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對於他來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怎麼能全身而退。
從他現在的處境上看，江喜舟並沒有追究他的罪責，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好端端地躺在這兒。
雖然過了很多年，林曳覺得，江喜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
林曳不是一個貪心的人，隻要有一點點甜，他就可以付出全部，去保護江喜舟的世界，即使那個世界並不屬於他，即使不被同類所理解，他都不在乎。
而江喜舟這一次，給他的“甜”夠多了。
他穿上未幹的軍靴，悄悄下了床，謹慎地環顧了床以外的環境，是一個簡單的房間，床的正對麵有一扇玻璃門，是唯一的出口。他貼著牆壁，一點一點蹭過去，隔著玻璃門小心地向外看。
外麵貝殼式的穹頂亮著暖白的燈，江喜舟獨自一人靠在不遠處的廊壁上，看著一本書。他不知何時換了身衣服，金線編織的黑色格紋套裝，看上去十分貴氣，疏冷。
是在等他麼？
林曳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可能十分自作多情，可還是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出，朝江喜舟走了過去。
江喜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放下書，抬頭看向他，低低說了句：“醒了？”
他站直身子，個頭比林曳還要高一點點，明明他年紀還要比林曳小上幾歲。
林曳眼眸微動，畢恭畢敬地答道：“抱歉，給元儲大人您添麻煩了。”
江喜舟淡淡看了他一眼，轉頭就往裏浴場出口走，背對著他拋來一句：“走吧，我送你下去。”
那背影有些莫名眼熟。
林曳站在原地沒動，拘謹地叫住了前麵的少年：“不用麻煩了，元儲大人。”
在他看來江喜舟已經給得夠多了，不能再給他添不必要的麻煩，萬一被別的純血人看到，總歸是不好的，於是趕忙道：“我可以從原路回去的。”
江喜舟轉過身，冰冷的目光像寒風一樣拍在林曳的臉上，凍住了他周身的空氣，一字一句道：“跟著我，別讓我說第二遍。”
沒辦法，林曳隻得順從地低下頭，走到了他身後。
77層除了露天浴場，裏麵還有馬場、靶場、遊泳館和健身房，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的純血人，林曳除了穿著「執法者」的製服外，跟他們也沒什麼不一樣。不過他們大部分人可能也都沒見過執法者的製服，何況他又沒穿標誌性的外套，所以這些人最多就是覺得林曳有點兒麵生，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有的會禮貌地跟江喜舟打招呼，有的則會調侃江喜舟和他帶著的人。
偶爾聽到兩句有些過分的，林曳就會抬頭冷森森的看過去，嚇得對方直接閉嘴。
而江喜舟不以為意，目不斜視地走在前麵，最多跟相熟的人點點頭，他人高腿長走得極快，腳下生風似的，林曳跟得也緊，不消片刻，就來到了電梯間。
一共五部電梯，隻有一部是直通70層以下的。隻不過，此時正趕上了「生產者」打掃隊下樓交班，電梯停在下麵遲遲不上來，他們隻好尷尬地等在這裏。
卻沒想到，旁邊的電梯門先開了。
從裏麵出來了幾個頭發有些花白卻梳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被圍在中間的那個，個子很高，神色威嚴，林曳曾經在一些堡壘大紀事中，不止一次看到過他的樣子，他就是堡壘的現任元首——江恒。
江恒一眼就瞥到了站在電梯口的江喜舟，旁邊幾個也循著他的眼神看了過來。
江喜舟上前一步，把林曳往自己身後擋了擋，對著江恒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父親。”隨後跟另外幾個人也“叔叔、伯伯”的依次打了招呼。
江恒走到他麵前，語氣頗為嚴厲：“你這幾天都跑哪去了？你還記不記得過兩天是什麼日子？”
“記得。”江喜舟垂眸道：“我這幾天就是在準備。”
旁邊幾個叔叔伯伯也附和道：“小舟懂事，做事一向穩重。元首您應該放心！”
江恒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地揭過了這頁，隨後繞開江喜舟，斜睨著他身後穿著一身「執法者」製服的林曳，問：“你帶個改造人上來幹什麼？”
林曳心裏咯噔一聲，預感到這次可能給江喜舟惹大麻煩了，他往旁邊站了站，剛想要開口撇清，他不是江喜舟帶上來的。就被江喜舟搶先了一步。
他沉穩而淡然道：“這是我為自己挑的近侍。”
隻是話音未落，江恒的臉就肉眼可見的鐵青了下來，怒斥道：“胡鬧！”
“還有！我什麼時候允許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