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浴足房裏,水霧蒸騰,氤氳遮目。

為了徹底放鬆,茹夢“脅迫”馮四海請她浴足。瞌睡正遇著枕頭,馮四海忙不迭地把她請到了最正宗的中藥浴足中心,要了一個小單間,享受足底按摩。

兩個泡腳的木盆並排放著,年輕的浴腳女手法嫻熟地給他們推拿揉搓。

茹夢愜意地躺在沙發床上接電話:“……謝謝了,我一定按時去……好,好,北京見。”

見茹夢樂不可支地收起電話,躺在一側的馮四海側目問道:“什麼事,看把你樂的?”

茹夢喜不自禁:“出版社邀請我去北京參加《地下血路》的簽名首發式。”

馮四海很為茹夢感到高興,不由得調笑道:“看來你離成為著名作家不遠了。”

一聽馮四海說自己即將成為“著名作家”,潛藏在心底的野心瞬間勃然迸發,茹夢以少有的深沉說道:“這本臥底傳銷的書也得加緊步伐。”

趙鴻章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臉上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一絲他的心理動態。

金枝伏在大班台上,眼巴巴地望著趙鴻章,焦急地說:“你倒是說話啊,急死人了。”

“茹夢跑了不要緊,關鍵是我們挖出了穿心蓮。”陳大龍猜度著趙鴻章的心思,很有成就感地說道。

趙鴻章的眼睛睜開一條縫:“你很得意?”

陳大龍點頭笑道:“是大家都應該高興的事。”他故意側過頭去問道:“黃兄,你說呢?”

趙鴻章直起腰來,眼睛直盯著陳大龍:“山莊外來了大批便衣是你彙報的?”

“是,當然是我啊。”陳大龍毫不掩飾地給自己攬功,“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不是打傳辦的就是公安局的。”

趙鴻章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說:“好眼力。”他驟然收起平和的表情,眼睛犀利地盯著陳大龍:“可他們是馬金龍的馬仔!”

事情怎麼會如此變化,眾人聞言不由驚詫不已。陳大龍更是被這樣的事實整蒙了頭,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會吧。”

“不會什麼,我們冤枉了茹夢。”趙鴻章長歎一聲,將身體陷入了軟軟的沙發之中。

茹夢終於不被懷疑,黃沙塵拚命掩飾著自己內心無與倫比的興奮,可激動的眼神還是流露出了他的欣喜。

為了把茹夢從“打傳辦”盡快地“撈”出來,黃沙塵四處托人,用盡了自己能想到的各種辦法。可反饋回來的消息總是讓他失望之極。他其實不知,自己日夜牽掛的茹夢此時正在北京簽名售書,臥底作家的身份令她風光無限。

沒有茹夢的日子裏,黃沙塵認真地反思了自己的情感。茹夢就像掛在天邊的虹,看起來是那樣的絢麗,卻又遙不可及。她把熱情和冷靜、聰明與愚笨、女性的嬌媚和男性的剛強都那麼好地結合在一起。離她遠時她無時不在地惦記你,離她近時又若即若離地防著你。這樣的女子實實在在是一道謎,令人費解而痛苦……

小鳳拿著葫蘆絲從屋裏高高興興地出來:“黃哥,今天該上課了。”

正在發呆的黃沙塵揮揮手:“去,去,我今天沒心情。”

小鳳沒有理會黃沙塵的態度,而是徑直坐在了他的對麵,不無哀怨地說:“怎麼了你,茹夢讓你想成了這樣,不至於吧?”

“別胡說。”話一出口黃沙塵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就要說。”任性的小鳳根本沒把黃沙塵的情緒放在眼裏,湊過頭又說道:“你是不是對茹夢動真心了?”

黃沙塵無奈地歎道:“都啥時候了,哪有情啊愛呀的?我是想怎麼把她弄出來。”

看到黃沙塵對茹夢如此關心,小鳳又打翻了醋壇子。她嘟嘟囔囔地自說自話:“關裏麵,一輩子出不來才好……”

黃沙塵不滿地瞥了小鳳一眼:“你這是啥話。”

小鳳裝嬌賣傻地說:“讓你聽了不舒服的話。”

麵對小鳳的“直率”,黃沙塵感到無奈。他無力地勸道:“小鳳,別這樣。”

“就這樣,戀愛中的女人就這樣。”小鳳越發任性地說。

黃沙塵隻好率先偃旗息鼓:“好了,好了,咱們上課。”

小鳳不樂意地將葫蘆絲往石桌上一放,兩眼望天:“我沒心思了。”

別墅的小院子裏,錯落有致的灌木、花朵、綠草、石徑互相映襯,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金枝一身休閑裝,手持一把專業的花工剪刀在笨拙地修剪花草的枝蔓,趙鴻章則不時地給她指導著,同時熟練地給花草培土施肥。

“這次山莊開會雖說是個誤會,但是可見馬金龍已經對我起了戒心。”趙鴻章憂心忡忡地說。

“咱們傳銷網絡發展勢頭這麼猛,他能把咱咋樣?”金枝並不在乎地說。

“目前還不會怎麼樣,但是我們也得主動出擊。”

“看來你是下決心要搬網了?”

趙鴻章沉穩地說:“搬網是一個複雜的工程,必須進行詳盡的策劃,既要搬得出去,還要能夠生存。”

金枝放下剪刀,揉著有些酸痛的手腕問:“我啥時候去給馬金龍整資料?”

趙鴻章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我在想,馬金龍為什麼要點你去整資料。”

“他倒是對我說過,喜歡我的胸大無腦。”金枝鬱悶地說,“可我現在腦也大了啊。”

大俠拿著手機在使勁地敲衛生間門:“黃哥,快,有短信。”

衛生間裏的黃沙塵估計自己一時半刻出不來,便隔著門吩咐道:“你給我念念。”

“黃哥,我已被打傳辦送上回老家的火車,我準備在三海西站下車,希望馬上來接我。”大俠念完,看了看署名,高興地叫道:“是茹夢發來的。”

一聽茹夢有了信息,黃沙塵褲子都沒係好便匆匆從衛生間跑出來:“快,讓我看看。”

聽到茹夢有了消息,小鳳忙從女宿舍出來嚷嚷道:“我也要去接。”

茹夢回來了,“家庭”裏的人們將她團團圍住,聽她講述自己的“傳奇經曆”。

茹夢做出一副痛苦狀,語調淒慘地說:“在打傳辦這幾天,最難熬的就是被關在高音喇叭的屋子裏……”

陳婆婆立刻附和道:“對,對,吵得人直想跳樓。”

“我倒沒想跳樓,但是弄得我一聽見傳銷倆字,就直想吐。”

吐魯番憤憤地說:“打傳辦這招肯定是從希特勒那兒學來的。”

大俠腦袋一轉,想出了新招:“咱也可以建個這樣的高音喇叭房啊,新來的下線,弄進去關上三天,不用再費口舌了。”

陳婆婆馬上舉起手來表示:“我同意。”

舒緩的音樂淡淡地在身邊流淌著,精美的裝飾和別致的餐具令這裏顯得格外幽雅別致。

“兩份木瓜燉翅,再來一份扒原殼鮑魚,就這樣了。”趙鴻章將手中的菜譜交給服務員,衝著對麵的金枝淡淡一笑。

等服務員離去,金枝笑笑低聲問道:“今兒是怎麼了,這麼隆重?”

趙鴻章沒有言語,隻是微笑著從隨身的手提包裏取出一個高檔的盒子。

金枝高興地叫道:“難道是聖誕老人要變戲法了?”聽到趙鴻章讓她打開看看,便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

一枚寶石藍的大鑽戒嵌在紅色絲絨裏,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尊貴的光芒。金枝一聲驚歎,完全被眼前的鑽戒所征服。

趙鴻章鄭重地凝視著她:“這是送給你的訂婚鑽戒。”

金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手足無措,嘴裏囁嚅道:“你這金口終於開了。”

趙鴻章拿過金枝的手摩挲著,溫情地說:“今天起,你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這麼說,傳銷網絡就是咱家的了。”

“傳銷網絡成功地搬出去了才算是咱家的。”趙鴻章低聲更正她的說法。

金枝將鑽戒放在眼前,透過窗欞的陽光欣賞著它變化的色彩:“你說,第一步咋走?”

“一、設法拿到咱們傳銷網絡在馬金龍那兒的《金字塔圖》;二、取走咱們傳銷網絡在馬金龍手中所有人的身份證。”

金枝想了想,頗感為難:“這可都是比登天還難的事。”

“事成之後,我的財產有你的三分之一。”趙鴻章隻得給金枝攤牌。

“三分之一是多少?”

“夠我花天酒地半輩子。”

金枝滿意地笑了:“那就是夠我可勁地造一輩子。”

翌日,茶社的包房裏,趙鴻章獨自一人品茗。他將壺中的熱茶水淋在丸子大的紫砂茶碗上,待茶碗淋透之後這才斟滿送到自己嘴邊。不經意間他瞥了眼腕上的表,顯然他等的人要到了。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未及裏麵應答,金枝領著一位IT行業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這位精瘦的年輕人便是她找來的電腦黑客。

金枝向“黑客”介紹趙鴻章:“這是我們老板。”

趙鴻章頷首示意對方入座:“坐。聽說你是電腦黑客裏的高手?”

“不是高手,但從不失手。”“黑客”語調不高,但話裏卻透著一股高傲的意味。

趙鴻章滿意地一笑:“知道我讓你從電腦中偷的是張什麼圖嗎?”

“傳銷裏最高級的秘密,《金字塔圖》。”

“對。《金字塔圖》實際就是一張傳銷網絡的聯絡圖,傳銷網絡裏所有的人都在這張圖上。由於它的圖形像一個金字塔,所以大家都叫它《金字塔圖》。”金枝耐心地對“黑客”解釋道。

“這麼說,誰拿到了它,誰就掌握了傳銷網絡。”

“不是掌握,是控製。”趙鴻章糾正著“黑客”的說法。他想了想又問道:“見過《金字塔圖》嗎?”見“黑客”茫然的樣子,他從包裏取出一張圖攤放在桌子上:“好好熟悉一下,這是一張模擬的《金字塔圖》。”

“黑客”看明白了,《金字塔圖》其實就是寫滿了姓名和身份證號的圖,隻不過是由無數的框框和圈圈組合成類似金字塔的形狀。他抬頭問道:“什麼時候動手?”

“你先熟悉圖,到時候我會通知你。”趙鴻章並不急於行動,舉手投足之間流露著一種完全掌控局勢的大將風度。

金枝取出一張銀行卡對“黑客”說:“這是定金。”

送走“黑客”,趙鴻章思忖著對金枝說:“馬金龍點你去整理資料,到底安的什麼心,現在一時還難以說清。”

“他要是想占我的便宜,我就撩逗他,探探他對你的想法。”金枝仍是一副似乎不諳世事的樣子,大大咧咧地說。

趙鴻章告誡道:“你可別弄成了假戲真作。”

金枝將頭往椅背上一靠,嬌嗔道:“你放心,不會讓你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趙鴻章笑笑,輕輕拍拍金枝的臉頰:“第一步先設法把《金字塔圖》弄到手。”

“就看那個電腦黑客和我的配合了。”金枝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趙鴻章點點頭,提示道:“不要急於求成,方案一定要想好。”

次日,金枝如約來到了馬金龍的別墅整理材料。她還沒坐定,便有人搬來了兩紙箱的材料淩亂地堆放在客房的書桌上。望著這一大堆材料,金枝驚歎之餘也暗自後悔輕易地應允了這件事。不過想到她和趙鴻章的“搬網計劃”,這一切也就隻有忍了。

馬金龍翻看著桌上的資料對金枝說:“這些都是幾年來總部和我們公司的絕密文件,你一定要細心整理。”他不經意地說道:“晚上也不用回去了。”

“晚上不回去?”金枝警惕地睜大了眼睛。

馬金龍一臉壞笑地說:“我可沒有別的意思。”

“就是有別的意思也輪不到我。”對付男人金枝有的是辦法。她輕輕一笑,半真半假地說:“你身邊可是美女如雲啊。”

金枝的回答令馬金龍很開心:“我喜歡你這樣和我說話。”

“是嗎?一定是恭維的話聽得太多了。”

“聽說你的黃段子講得不錯?”

“難道總裁也有這種愛好?”

“笑一笑,十年少,對身體有好處。”

“那我不就成了你的開心玩意兒了。”

“我是盼著有個開心果啊。”

對於男人的騷擾,金枝總能有很好的辦法對付他們。可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務,她忙扭轉話題:“不知道總裁對我們傳銷網絡怎麼評價?”

馬金龍一針見血地說:“你想問的是對趙鴻章的評價吧?”

金枝機智地回答:“在我的心裏,趙鴻章就是傳銷網絡,傳銷網絡就是趙鴻章。”

“看來你對你的上線很忠誠。趙鴻章這小子做得不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算得上是一條能咬狼的狗。”馬金龍話裏有話地說道,“可別有一天咬到了我這隻狼的身上。”

馬金龍如此“直率”,倒令金枝不覺一怔。她忙笑道:“哪能呢?你不是狼,是老虎,沒聽說過狗敢咬老虎的。”

“老虎?”馬金龍對金枝的評價似乎很感興趣,“趙鴻章的網做得不錯,是整個維亞斯體係的主力。我已向總部打了報告,有意退居二線。趙鴻章是替代我這個總裁位置的合適人選。”

喜悅不加掩飾地浮上金枝的臉,她急不可待地說:“我可以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趙鴻章嗎?”

馬金龍未置可否地看了看她:“我想,趙鴻章派你到我這兒來工作,不會光是打探消息,肯定還有別的用意。”

金枝嗔道:“難道他讓我跟你上床?”

馬金龍搖了搖頭:“我不喜歡賄賂。”

“那你喜歡什麼?”金枝好奇地問道。

“投懷送抱。”馬金龍凝視著金枝,意味深長地說。

馬金龍作為維亞斯傳銷體係的掌門人,並非好色之徒。他調金枝來整理絕密文件隻是個幌子。他擔心趙鴻章由於傳銷網絡的迅速發展產生野心,所以,他要利用金枝和趙鴻章非同一般的關係探聽趙鴻章的虛實。

“你把馬金龍的原話再說一遍。”趙鴻章把轎車停在樹蔭下,向一上車就給他詳細彙報的金枝追問著。

“馬總裁說我已向總部打了報告,有意退居二線,趙鴻章是替代我這個總裁位置的合適人選。”金枝認真地複述著馬金龍的話。

趙鴻章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閉,認真地思考起來。

見趙鴻章半晌不言語,金枝急不可待地問道:“你分析他這話是真是假?”

“馬總要真是想讓我做接班人,那是天大的好事。”趙鴻章不無憂慮地說,“可萬一他已經知道我在策劃搬網,而故意穩住我,那問題就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