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子暇(番外.續)
下不了手!毀掉這張和自己酷似的臉,會讓我恍惚中產生自殘的錯覺。
“你有沒有看過海?”她天外飛仙的來了一句,我怔了怔,她接著道:“在海灘上漫步,身後的腳印轉瞬間便被衝刷的不留一點痕跡,時間又何嚐不是潮水?會一一卷去生命中的瑣碎枝節,最後流連於心的,是歲月都抹不幹淨的喜痛悲歡。看在你馬上就要傷害我的份上,回答我幾個問題可好?……你是不是覺得活著了無生趣、不甘和委屈?”
“不錯,憑什麼!舒服的是別人痛苦的是我!憑什麼!拋棄我的是別人被拋棄的是我!”
“你摸過初春裏的葡萄藤嗎?”
“沒有。”
“我摸過,柔軟的像蠶絲,是稚綠和鵝黃交織的糯嫩,泛著油油的光華。你嚐試過躺在夏夜的蓮塘邊,懶懶的沐浴月光嗎?”
“沒有。”
“如果你願意嚐試一下,也許會喜歡上滿天惺忪的星子,蛙鳴猶如催眠的囈語,吸進肺腑的,全是清冽柔潤的甜。你有沒有在霽雪初晴的清晨去尋一塊梅林,看著縷縷調皮的陽光鑽進梅芯和裏麵窩居著的雪繾綣纏綿,再就著暗香浮動的微醺,為自己烹一壺暖胃的酒?”
“沒有。”
她氣若遊絲的聲音卻有著一股子撩撥人神識的力量,將我引導入不可思議的意識流中,一時間竟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在想什麼?
“一腳踏碎了紫羅蘭,它卻將餘香留在了腳跟,這是自然的寬恕之道。當恨意和痛楚蝕骨割腸的時候,也許自然也能賜予我們濯心去垢脫胎換骨的救贖……寬恕阿九吧,他不懂得愛你也不值得你去愛,去找尋一個真正珍惜和愛你的人,攜手去聽山澗的幽泉,去看晨曦的薄霧,去追逐雨後的新虹……真的很想和你再說會兒話,可我……對不起,請不要傷害……”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手掌滴下的鮮血滲透進褥子裏,如火燒雲般耀人的眼……蠢女人,妄圖用疼痛對抗迷香,卻又因失血過多而昏迷……麵對這個曾讓我恨不得食肉寢皮敲骨吸髓的人,我莫名的陷入了矛盾,找尋一個真正珍惜和愛我的人?可笑!我的生命裏充斥著太多猥瑣、歧視和迷亂的嘴臉,到哪裏去找?不期然的,目光落在了新生的嬰孩身上,他不就是我的希望嗎?我為什麼曾想著要虐待他呢?不錯,我要悉心撫育他,教他依賴我、珍惜我,和我相依為命,不離不棄……九阿哥,是你欠我的,我要你的骨肉來還!
我在屋裏找到了一個大的食盒,將嬰孩裝了進去……走出宅子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內應複雜的目光,我冷笑起來:“可憐蟲,你已經回不了頭了。”
淚水在她眼裏打圈:“可憐蟲?可不隻我一人。”
我笑道:“你算人嗎?”
她哭道:“你也算人嗎?”
……
來到約定的樹林,坐上早就打點好的馬車,享受著風馳電掣的速度,我開始閉目養神,突然,馬車停了,我詫異的探出頭去,卻陡然發現:此馬夫非彼馬夫!這是怎麼回事?回答我的,是一道刺骨的寒光……
彌子暇(番外.續.結束)]
[胤禟(番外)
祖母的靈柩終於停入了殯宮,在繁瑣的葬儀裏,我雖感傷卻並不慟哀,“終有一天,你我也將加入時光的廢堆,界時美和芳菲都將我們拋棄,不見了芙蓉麵,丟失了柳葉眉,凋敝成風幹了的核桃,硬梆梆又皺不拉嘰兒,我依然會咧開掉光了牙的醜嘴:小樣兒,謝謝你陪著我一路枯萎!”記得在書房外種上合歡樹時,葶兒搖頭晃腦的在旁邊念她的新“詩”,雖然既不壓韻也不對仗,更不講究平仄,我卻一遍就記住了:看朱成碧、匆匆荼靡,誰也逃不脫時光的毒手,這是萬物遵循的規律,所以,人應該學會珍惜。
葬禮終於結束了,老十粘上來嚷嚷:“皇阿瑪都說了,他老人家努力了半輩子,也沒搗鼓出一對兒的龍風寶貝來,倒叫你小子搶了先,九哥,上次去,董鄂還在昏迷,既然已經脫離危險了,今兒個,也該讓弟弟去看看勞苦功高的嫂子了吧,可惜今兒老十四不在。”
八哥也道:“洗三的時候,弟妹還沒醒,所以孩子滿月、百日和周歲時,可該好好的辦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