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魘?胤禟說是啊,嚇死人了,中了魔似的狠掐自個兒的手心,怎麼喚也不醒……我原不信,臉上依稀還凝固著那把貼麵匕首的刺骨冰寒!夢境怎會如此真實!我甚至覺得小五好象變了,可大家都說沒變……我半信半疑,突然想起孩子們出世那天用茜素汁染的手印,便叫老九拿出來比對……一模一樣,看來真的是我太過神經質了!一切,隻是個噩夢而已。
小四和小五窩在我身旁,一刻也不安分,動動小胳膊,蹬蹬小腿,伊伊呀呀的嘟噥著隻有天使才能聽懂的嬰語。我無限滿足的徜徉在初為人母的暖流裏,幸福的幾乎顫抖起來。
用繩兒係著隻鮮豔的荷包來回晃悠,兩對天真無邪的晶眸立即骨碌碌的跟著荷包轉,嗯……寶寶們的視感很不錯,剛將荷包收回,兩隻小王八羔子就立馬惟恐天下不亂起來,小四撲騰的小屁股都撅起來了,我又好氣來又好笑……小五,眸子裏的淚像凝聚在荷葉中的水珠子,在啼鬧的外力下一顆接一顆的滾出來……嶙峋的現實如橫掃的鐮刀,刷—刷—刷,脆弱的美滿被割了個支離破碎……新生的嬰兒,淚腺沒有發育成熟,他們的哭,是流不出淚的幹號……他有淚水,所以不是剛新生的嬰兒,所以他不是真正的小五……我被騙了,手印定是老九趁我昏迷時偽造的,小五是真的丟了!
本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裏,會肝腸寸斷,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是,當看到胤禟一邊強做歡顏的與寶寶逗趣撒歡,一邊又無比小心甚至偷偷摸摸的觀測著我的情緒時,我便發不出聲音也淌不出淚來,像一個暈車到了極致卻又嘔不出來的人,一個眼巴巴看著自己被蟒蛇生吞了一半卻又再也無力掙紮的人……悲傷需要用眼淚去宣泄和調節,可當悲傷過了頭,能擠出來的,隻有滿腹酸楚祭奠的微笑。也好,微笑是沒有副作用的鎮靜劑,我們都需要鎮定。
夜深沉,人寂靜,向來沾上枕頭便不醒人事的你,呼吸卻依舊紊亂。你定是怕我知道了難過才這般絞盡腦汁的蒙我……我也怕你知道了我知道後,會更難過自責,隻好假裝睡的格外的香甜……空氣第九十九次出現了微弱的波動,這是今晚你第九十九次無聲的歎息……真的好想鑽進你懷裏,可又怕自己崩潰的淚,會徹底燒焦你負荷過重的神經。
這些天,我的腦子就像粘稠的糨糊,亂糟糟的想了很多卻又理不出頭緒,下不定決心……隻是盡力的調養著身體,畢竟,一個虛弱到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可憐女人,又怎能養好女兒、尋回兒子?更何況胤禟的黑眼圈愈來愈重,眼中的血絲愈來愈多,臉瘦的微凹了進去,我甚至在他的額頭上找了第一根,由疲憊和焦慮結合而誕下的細紋……人見生男生女好,不知兒女催人老!
“我要進去見福晉,你們憑什麼阻攔!滾開!怎麼,我是洪水猛獸,她是細羽家禽,怕我一口把她吞了嗎?”外麵傳來嘈雜聲,其中一個女人尖利囂張的嗓音分外的刺耳,我皺了皺眉,對侍立於旁的杏兒道:“讓外麵的人放她進來吧。”
進來的盛裝女子顯然精心修飾過了,削肩細腰雪膚桃腮柳眉櫻唇,是個美人胚子,大紅的牡丹旗袍襯托著倨傲而倔強的神情,眉宇間不加收斂的狂燥令明豔扭曲,如一朵即將被地獄之火吞噬的血玫瑰……這麼冷的天,穿的如此‘凍人’,還刻意身著隻有嫡福晉才能穿的“大紅”,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我的心念一動,隱隱嗅出了點味道……
對著杏兒低低吩咐了幾句,她依言而去……那女子也不行禮,唇上噙著輕蔑的冷意,她突然指著床上的寶寶:“蠢女人,我告訴你,你自以為是的幸福不過是個荒謬的謊言,可笑的令人發指!”
我冷冷的打斷了她:“你還想告訴我,我每日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兒子,隻是九爺找來的替代品,而真正的孩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對嗎?”
“你知道!”她訝然的退後一步,隨即顫然失笑:“你早已知曉卻還能不露聲色!天下竟然還有像你這般缺肝少肺、冷血冷心的女人!也對,倘若你的城府不深,手腕不高,心眼不多,又豈能將他迷的神魂顛倒,又豈能坐在嫡福晉的寶座上作威作福,不給她人丁點希望和活路!”
“原來你還知道眼前坐著的是嫡福晉,”我凶光一閃,殺機畢露:“那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妻要妾亡,妾不可不亡?……今兒你犯的忌諱太多,怪不得我心狠,杏兒,桃兒,給她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