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辰了?九爺怎麼還沒回?”這些日子,胤禟幾乎都在酉時返家,偶爾有事耽擱了,也會遣人回來說一聲,今兒好象有點反常……自從發現真相後,我一直以為彌子暇是關鍵,憑阿哥黨的勢力,在人海中翻出他是遲早的事,可是,他離奇的死亡令一切又變得錯綜複雜……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沮喪過!
“格格,也不是奴婢說您……就是嫡親孫女出嫁,明珠府也隻送兩個陪嫁丫鬟,”桃兒嘟起嘴抱怨:“可覺羅老太君卻遣了奴婢、杏兒、梨兒和梅兒一塊過來,就是要保護格格不受丁點委屈。您倒好,明明一肚子的黃連水,偏偏半絲苦意也不肯吐。對那個殺千刀的蛇蠍女人,你卻命我們替她瞞著掖著,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傻丫頭,”我把絲絹塞進咬牙切齒的抹著淚的‘娘家人’手裏:“倘若讓九爺知道了,劉氏還會有活路嗎?人,總是在算計裏走向腐爛;而佛,卻能在寬恕中獲得不朽,雖然咱們對佛的境界望塵莫及,但至少也不能像她那樣一念成魔,鑄下大錯,小五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我懷裏,我又怎麼忍心害三格格永失生母?這世界遺憾的事太多,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桃兒低著頭開始猛絞手中的絹子,欲言又止,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事瞞我,說!”
“不是奴婢說出去的,剛才奴婢在院子外麵,好象瞧見九爺鐵青著臉,帶人上偏苑去了。”
“不好,咱們也去!”
……
行至偏苑外,隻見三位小格格正被嬤嬤們帶在那裏玩耍,蕪寧認出了我,綻開了嬌憨而靦腆的笑,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被乳母抱在懷裏的三格格,稚弱清雅,如一簇粉嫩的春櫻,柔得惹人憐愛……來不及多看也來不及多想,我進入偏苑,六名侍妾齊刷刷的跪在苑中瑟瑟發抖,12道射過來的目光比‘巴德哥赫猜想’更加複雜難解,這是我第一次從自欺的象牙塔中跳出來,如果‘七仙女’在之前隻是抽象的概念,那麼如今,我終於麵對了這個血淋淋的現實,一陣難堪和恍惚後,耳邊卻突然縈繞起: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們一樣有脆弱的靈魂/世界男子已經太會傷人/你怎麼忍心再給我傷痕/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們一樣為愛顛簸在紅塵/飄忽情緣總是太作弄人/我滿懷委屈卻提不起恨……
我命令自己微笑,於是億萬個腦細胞奔騰跳躍,向表皮傳達微笑的指令,表皮細胞們,那些可憐的,遠征俄羅斯的拿破侖的雇傭兵,不情願的欠了欠屁股,蠕動了一下身軀,擠起了一小片兒微弱的漣漪……
“你們為什麼跪在這裏?”
“回福晉的話,是九爺罰……福晉,您原諒她吧,她已經自己絞了頭發,可九爺還是不肯……”
“他們在哪裏?”
“小佛堂。”
……
拚命的向小佛堂挪去,嚴重透支的體力令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傷了元氣的人怎麼會這麼不中用!……遠遠的,聽到了老九幾乎崩潰的吼聲,“你已經自省?晚了!孩子被抱走時你怎麼不自省!葶兒倒在血泊裏差點死掉時你怎麼不自省?福晉已經寬恕了你?哈!你居然還有臉去找她!我告訴你,慈悲不是姑息,罪惡也不可縱容,寬恕是什麼東西?是歹毒的幫凶,還是殘忍的食糧?……你自裁吧!不肯動手?很好!何玉柱,還愣著做什麼,送她上路!”
“住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撕喊,卻細如蚊蚋。
“你不仁我不義,實話告訴你,你的寶貝兒子早就完蛋了,被我親手掐死扔進河裏喂了王八!哈哈……”歇斯底裏的慘笑不絕於耳,我終於到了門口,奮力推開門:“她騙你的,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