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車夫的馬車繼續在山路上奔跑著,賽麗絲和莎蘭倆人沒辦法從馬車裏出來坐到車夫的位置上。眼瞅著車輪切著路邊,差一點就會墜入山澗中,心揪的砰砰跳個不停。
跳車?不行。若是後麵劫匪再追上來,逃都沒地方逃。山上雖然也山林覆蓋,不過要比劫匪更加危險。這些都是野山,根本沒有山農或者獵戶,不知道山林的深處存在著什麼危險生物,若貿然闖入的話,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後麵又響起了馬蹄聲,莎蘭回頭一看,那三個劫匪遠遠的趕了上來,這一次她們隻得靠自己。她用力一腳踹開馬車的門,冒著受傷的危險伸手從地上抓了一把土。
若是跳祭祀之舞能夠引起風的共鳴的話,那麼這種程度神術應該也能用……
她心裏暗暗祈禱,低聲念起了咒語。
……不行,精神力再強,沒有神力作為媒介也無法帶動周圍的風元素。難道又要把命運賭在從來沒實戰過的‘那個’上嗎……雖然不知道可不可靠。
她憋得俏臉通紅,最終也沒有能夠引出一陣可控的風,哪怕隻是微風。
賽麗絲不知道莎蘭來回折騰到底是幹什麼,卻見她深紅的眼眸閃過一道紫光,緊跟著那道紫光不停地在她眼中閃爍,越來越充實,直到壓過了原來的顏色。
這種感覺就像是莎蘭體內某種東西正在蘇醒過來,並且帶著令人無法理解的神秘。再看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眼眸或者眼白,完全是閃耀的紫紅一片。
“你……”
賽麗絲有些恐慌不安。
前不久,她的心還有一個依靠。那個溫柔中帶著少許呆,又有點得意忘形的修女還在自己身邊。不管是害羞也好,惹事也好,還是輕薄也好,修女是修女,還有人的那種親近。現在她隻感覺到了陌生,一種讓人戒備,甚至恐懼的陌生。眼前的修女不隻是變了一個人那麼簡單,更像是一隻披著修女外皮的另一個生物。
“嘿……”
莎蘭此時的感覺是非常微妙的。不管是視覺,還是聽覺、觸覺、嗅覺、味覺,所有感官都變得非常敏銳。她能看清晨霧中如輕煙一樣彌漫的細小水珠,能聽出遠在山崖或是峭壁上麵鳥類的歌喉,能感覺到空氣中任何微小的波動,能嗅出身旁賽麗絲因恐懼而散發出的冷汗。大量的信息湧進她的腦海中,讓她有了一種新鮮又奇妙的體驗。
不僅如此,超越人的五感之外,她發現自己又多了一種“感覺”。一種無法言語,隻能親身體會的“認知”。那仿佛是許久以前就被壓製住,曾經就屬於她的“認知”。在這種“認知”下,她“感覺”自己雖然是置身於這個世界中,卻又仿佛在這個“世界”之外。冥冥之中,她置身於星海的懷抱,漫天的繁星圍繞著她不停的旋轉,那是一種從亙古就開始一成不變的運動,又是仿佛發生在未來。
她回頭看向賽麗絲:“不要害怕,我還是我。隻是接下來我也不知道我的行為會有什麼結果……”
說著,看似不經意的把手裏的土往外麵一拋。
原本應該很快落地的土沙忽的被恰好吹來的一陣強風卷到了天空,散成了細細的不易察覺的煙塵。煙塵隨著風的飄動四散開去,無意中驚動了山路下麵峭壁上的獵隼。
那隻獵隼在峭壁上一棵橫向生長的樹上搭巢,被煙塵迷住了眼睛猛拍著翅膀驚叫起來,向著山頂飛去。
它一邊叫著一邊飛,但是煙塵好像並沒有那麼容易甩掉,不一會兒就將它的眼睛完全糊住。失去了視覺的獵隼在天上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恰好一頭撞在了位於山尖附近一頭正在享受鮮嫩枝葉的鬣羚身上。
鬣羚收到了驚嚇,快步逃了開去。它前腳逃走,後腳一隻山虎就撲了過來。這隻山虎已窺視鬣羚許久了,本應該是唾手可得的獵物卻在緊要關頭逃出了自己的狩獵範圍,怎能讓它甘心?它一撲未中,大吼一聲追了上去。
這一追不要緊,山虎腳下本是一塊在崖邊的岩石,鬣羚所選擇的這顆樹正是長在了岩石的縫隙之中,不知已有多少年。粗壯又密密麻麻的根早已將這塊岩石與山崖分離開來,剛才鬣羚站在上麵就已經顯得搖搖欲墜,正所謂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一撲一蹬竟是把岩石和樹一起蹬了下來。它自己也由於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跟著摔了下去。
飛落的岩石不停地滾落著,速度越來越快。帶著不可阻擋的意誌衝著莎蘭他們所在的山道砸了下去。這時莎蘭的馬車將將駛過岩石砸落的範圍,後麵劫匪們的馬匹剛到!
劫匪們也察覺到了落石,不過眼前就是近在咫尺的馬車,要拉韁繩勒住馬的話那簡直就是讓煮熟的鴨子飛了。若是不拉住馬,恐怕這落石會將他們三個全砸成肉餅!
在這緊要關頭,為首的劫匪一咬牙勒住了馬。落岩擦著他坐下的馬的鼻尖重重的砸在山路上,激起一大片塵土。馬兒受到驚嚇前腿騰空而起,差點將他摔了下去。
“開弓,放箭!”
他拉住馬匹,從身後解下長弓用力拉成了滿月的形狀,待塵土剛落就一箭射了出去。
莎蘭手中這一小把土沙,在各種巧合之下造成這種結果,簡直就可以說是奇跡,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這個能力雖然不是武技,不是鬥氣,也不是法術和神術,無法衡量其威力也無法感受其存在,但任何一種力量都無法與之媲美,甚至可以說兩者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這是獨立於整個世界之外的能力,是幹涉世界運轉的能力。
隻不過在這之後,她眼中的紫紅消失了,神情也跟著萎靡了下去。
好累……如同三天三夜沒睡覺一樣疲倦……
就在她搖搖欲墜之時,一道冷箭“嗖”的從眼前劃過,嚇得她一激靈。抬眼看去,還在狂奔的馬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嘶鳴,帶著馬車一頭撞在峭壁之上。
“啊!!”莎蘭和賽麗絲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一下可真是不輕。莎蘭好不容易從馬車裏爬出來,身上磕傷蹭傷不計其數,渾身疼得要命。緊跟著賽麗絲也爬了出來,兩隻細嫩白皙的胳膊上被劃出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眼瞅著就能逃出生天,轉眼間又墜回了地獄!
那三名劫匪下了馬,互相拽著翻過了落石。莎蘭一把拽起還沒站起來的賽麗絲扭頭就跑。
“快,被他們追上就麻煩了……”
她一邊跑一邊估算著雙方的實力差距,越算越沒有信心。一對一的話,自己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雖然身體不行,可以前的戰鬥技巧卻還沒忘。但是二對一可就一點勝率都沒有了,這還是保守的估計賽麗絲能拖住一名劫匪的情況下做出的判斷。
這副身體的體能實在是太差了,還沒跑出多遠莎蘭就開始氣喘籲籲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倒是賽麗絲還在堅持,反而拉著莎蘭繼續跑。
身後的劫匪在步步逼近,一點一點的縮短著距離。莎蘭實在是跑不下去了,再跑的話恐怕連最基本的反擊力量都消耗得一幹二淨。她把心一橫甩手掙脫了賽麗絲道:“你快走,別管我了。”
賽麗絲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顫聲道:“我,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快逃啊!”莎蘭見劫匪馬上就快衝了上來,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別在這妨礙我……滾!!”
說著伸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向了賽麗絲。
賽麗絲沒有躲閃,任由石頭將自己的額頭砸出一道血痕,雙眼飽含著淚水:“我恨你!”
說完她哭著繼續向前跑。莎蘭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裏忽然輕鬆了許多。
“真是……人家本來沒想救你,可話卻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來了……不過也好。”她自嘲著,眼眸中的深紅已經幾乎退回成原來的湛藍,“反正人家活的夠久了,久到有點自己像找死的地步……”
“先拿下這小妮子,那個我去追!”
身後傳來了劫匪的吼叫聲。莎蘭回過身,單手撩開了一側的修士長擺,一隻腿向前虛點著,將重心向後坐。
劫匪們看到她露出一條雪白大腿,有些不明所以。色誘?不像,誰會在這時候幹這種白癡的事情。某種武技的架勢?看起來還像是那麼回事,難道她還想垂死掙紮一下嗎?
一名劫匪衝到莎蘭麵前,舉起了手中的鋼刀衝著她的脖頸剁了下去。這一刀看似用了很大力氣,但是卻並不笨重。那劫匪看到莎蘭的美貌後色心大動,也沒想上來就置她於死地,打算抓一個活口。
可等到這刀快要砍到莎蘭頭上時,她卻用了一種極為詭異的動作——身體如同貼著刀麵一樣向外滑開,一隻手輕輕的架在了他的手肘內側,而另一隻手閃電一般扶住刀背使勁向上一推。
劫匪隻感覺到胳膊肘一麻,刀的去向突然不受控製。刀刃隨著莎蘭的推動,以小臂為長度花了一個圈又返了回來,衝著自己的咽喉抹了過去!
“啊!”他此時想甩開前臂,可那陣酥麻的感覺讓他的手無法聽話。生死關頭上他頭猛地向後仰,想要躲開這致命的刀鋒!
可惜有些遲了,莎蘭這蓄勢已久的一擊怎麼能輕易的就躲過去?他隻覺得喉頭上一涼,一種破了氣的感覺從脖子上傳了出來。
可惜了……
莎蘭心裏有些失望。
本來這一下應該能將這個劫匪的脖子切下一半去,可現在隻是割開了他的喉管,怎能不叫莎蘭失望?其中根本原因是她的力量不夠,無法做到一擊必殺!
而她就要為這一次失誤而付出代價,那被割開喉管的劫匪從死亡線上走了一遭,仍然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他拋刀反手抓住了莎蘭的雙手,另一個劫匪也趁機上來抱住了莎蘭的腰。
莎蘭飛起一腳,正中割開喉管的那名劫匪的下巴,讓傷口拉的更大了一些。又還嫌不夠似的又是一腳,才將將讓那名劫匪放手。
但後麵抱住她的劫匪沒有再給她任何機會,仗著自己身體強壯,將莎蘭舉在空中,然後雙臂猛地使勁。
“啊——!!”莎蘭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她感覺自己的肋骨都快被劫匪勒碎了,痛的連呼吸都成了奢望。可劫匪還不肯放過她,照著旁邊的山壁就摔了出去。
“你這賤貨!”劫匪大步跟了上去,還沒等莎蘭爬起來衝著她的肚子狠狠地補了一腳。隻踢得她渾身不停地抽搐,胃裏的七葷八素都大口吐了出來。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莎蘭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可手還下意識的去抓前方的地麵,想要往前爬。一隻腳狠狠的跺在了上麵,粉碎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那隻腳還惡毒的用力碾著,可莎蘭連喊疼的力氣都沒了,隻能大口的張著嘴,發出無聲的悲鳴。
“媽的……若不是老四著急,搶在我前麵一步,恐怕著道兒的就是我了。”劫匪一把揪起她美麗的金色長發,扒開她的雙眼衝向前方,“你不是想看嗎?就讓你看個夠!”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不隻是淚水還是別的。莎蘭隻看到賽麗絲已經快要消失的背影後麵一個強壯的黑影已經撲了上去,那是那名劫匪首領的身影。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之後一齊摔在了地上。
失敗了嗎?誰都沒有逃出去嗎?那我睜眼還有什麼意義?
“你以為你們能逃得了嗎?真是做夢!”耳邊又響起了充滿惡毒的語言,“別想能夠痛快的就死。像你這樣的賤貨,不好好調教你一下是不行的。就讓我的小寶貝兒先來教你,作為一個女人天生就是要讓男人爽的!”
衣服被粗暴的扯開,身體被兩隻粗大的手肆虐,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莎蘭隻想一死了之。不知道為什麼瑪莉亞的臉在她腦海中揮散不去。那個還是年輕的修女模樣的瑪莉亞,被她救下來的瑪莉亞,雙眼失去生氣充滿絕望的瑪莉亞。
“你沒見過,也就不懂女孩淪為人質下場有多慘。我見過,所以死亡是才最好的解脫。”
在莎蘭昏過去之前,賽麗絲的話回響在她耳邊經久不息。
……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醒轉。
風帶著絲絲的寒意,掠奪著她的體溫。她睜開眼睛,卻隻看到一片漆黑。
我這是死了嗎?
不……我還沒有死,不過為什麼我看不見……是了,有東西蒙住了我的眼睛。
渾身好痛……
她試著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綁的嚴嚴實實。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到除了風聲以外的聲音,更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她心亂如麻。
不過意外的是,好像自己沒有受到侵犯……至少她現在沒有感覺下麵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適。
是劫匪良心發現?不,絕對不可能。那是為什麼……
一股香氣鑽進了鼻子裏,她聞了聞,忽然驚喜的喊道:“賽麗絲!?”
沒人回應。
欣喜一下子變成了恐懼。這股香氣一定是賽麗絲的,她不會聞錯。但是沒人回答就說明一個事實,一個最讓人絕望的事實。
不……不!這是噩夢……這一定是噩夢!!不要……不要啊……
身下軟軟的,應該是在一張床上。雙手和床頭綁在一起,讓她無法移動;雙腳也應該和床尾綁在了一起,莎蘭想蜷起身子,可是做不到。
她緩慢的掙紮了幾下,手指尖碰觸到了質地溫和的實木,更是證實了心中的想法。
這肯定不是在劫匪的老巢,因為劫匪是不會這麼溫柔的對待她的。她又回想起昏迷之前所受的屈辱,越想越覺得羞憤。
自己到底有沒有被玷汙過……以之前的記憶推斷,除非是有奇跡發生才能保證自己的純潔之身;不過若是被玷汙了的話,為什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唯一的解釋,似乎落在了肯塞內斯伯爵身上。
難道這裏是肯塞內斯伯爵的住所?莎蘭雖然不知道肯塞內斯伯爵曾經對她意圖不軌,但從綁架這方麵上,他的幾率最大。
更何況是賽麗絲也在旁邊?想到這裏,莎蘭被蒙上的眼睛中又閃過一道紫光。
雖然還是看不見,但是周圍的環境在各種感官的幫助下越來越清晰了……這是我所在的地方,這是床,這是牆壁,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