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後,一隻飛鷹銜著字條和一根幼童的小指落在我們馬鞍上:“這是為了小竹。”
我痛哭失聲。
蕭杧又一次敲門而入。
我以高燒剛退身上無力婉拒他邀請,又撒嬌要求程錚與我一同補眠,享受浮生半日閑。
程錚不肯答應,招小魚來看顧我,自己與蕭杧等人下崖底一探究竟。
當夜,我猛然清醒,卻見小魚已倒在血泊裏,蕭杞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帶著狂熱的光:“小竹死了,我帶你去陪她。”
蕭杧再一次……
我雙手握拳,拚盡全力嘶吼:“就算我們沒有夜探斷崖,東方厲與楚修竹也是必死無疑!若非如此,當日他們怎會殉情!”
良久,敲門聲再次響起。
我怔忪良久,長歎一聲以手加額:“不論我作何選擇,隻要東方厲和楚修竹不能活著,你就會想盡辦法折騰我和程錚,是麼?”
敲門聲停止。
我疲憊地醒來。
程錚果然坐在床邊,見我醒了便幫我望聞問切,長出一口氣,道:“還好已經退了燒,再吃幾帖藥,好好將養一陣,便沒有大礙了!”
我一愣,伸手掐了掐自己手背,確實是疼的。
程錚按住我手,探尋地看著我:“怎麼,是不是做惡夢了?”
我深呼吸幾次,緩緩吐盡胸中濁氣,半晌方強笑道:“嗯,一遍遍地做著惡夢,每次都延續幾年,現在醒了,好像一下過去幾十年時光似的……”
程錚拍拍我發頂,將我拉進他懷中柔聲安慰:“夢都是假的,醒了就好了。”
門外響起熟悉的敲門聲。
程錚起身開門,蕭杧果然如夢中一般站在門口,啞著嗓子笑道:“程夫人好睡!可感覺好些了?——若是好些了,今晚便去探探崖底吧!”
我下意識地與他一齊說完:“……雖然那位聶大俠估摸著還有餘震,但我的鳥群已經裝備妥當,又有程少俠、衛姑娘和向二公子作陪,想必也沒什麼危險可言的。”
這段對白我已聽了數遍,自然背得與他分毫不差。
蕭杧一愣,繼而笑道:“程夫人料事如神,竟連我說什麼都猜得一清二楚!”
我敷衍一笑,想了想,如實道:“夢裏夢到了相似的對話罷了。……天色太暗,不如等明早吧。”說罷又求助地看一眼程錚。
程錚不明所以,因此隻安慰地拍拍我手背,斟酌道:“深夜視野受限、地形不熟,若是東方厲的確沒死,咱們恐怕不能抓住他,反而要著了他的道。不如先休息一兩個時辰,待黎明時分再做打算。”
蕭杧猶豫片刻便也欣然答應,轉身離開。
天將破曉時,我們三人與小魚和向大哥彙合。
小魚拿出個小皮籠子,笑著張了張嘴。
我流利地與她一同說完那段解釋。
程錚看我一眼,沒有說話。
經由鈴鳥帶路,我們很快找到一處隱藏在峭壁之中的狹小洞穴,這洞穴之前大概是溶洞的一部分,裏頭空空如也,但角落裏卻似乎有些暗色的幹涸液體。
向大哥用長鞭勾住峭壁突出的一塊碎石使鳥群停住,程錚摸摸洞口岩石,沉聲道:“血跡,他們果然沒死!下去看看!”
蕭杧依言降下鳥群,令我們依次跳落在地。
穀底七零八落地散著不少屍身,有的隻有腿露在外麵,有的被巨石砸得隻剩下胳膊。雖然有雪粒遮蓋其上,但看著也十分瘮人。
想必那聶楓引爆炸藥時,洞中尚有不少來不及逃出的魔教教眾。
教眾們大多死得慘不忍睹、骨肉外露,喪鴉部的人又圖省事,直接將鴉群放養喂食,因此穀底尚有好些灰翅紅眼的扁毛畜生在飛來飛去地搞自助餐,將屍體啄得愈發一塌糊塗。
小魚遠遠站下,再次祭出鈴鳥,令其在穀中探嗅。
鈴鳥兒猶豫著飛了一圈,最後停在兩具分別隻剩下半拉身子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