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內髒都被喪鴉啄出來大半,幹淨的不幹淨的內容物都在冰雪中凍成了一堆粥狀物,看著極具視覺衝擊性。
小魚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抓著向大哥的手臂不斷吸氣呼氣。
我也跟著深呼吸數次,這才扶著程錚走到那個男人身邊,細細查看他手腕。
那男人手筋的確被挑了出來,整個手腕血肉模糊,看起來與東方厲身上的傷口十分相似。
程錚也將視線落在那人手上,半晌抽出軟劍,在旁邊屍體的胳膊上也依樣劃花。
他比對一番,輕聲道:“雖然幾可亂真,但這具屍體,必定是死後方被人挑了手筋。”
我點點頭,肯定道:“他們還活著。”
“活著?”小魚疑惑地重複一句,也走到我們旁邊蹲下,從懷中掏出一隻竹筒,倒出蠱蟲用手捂了半晌,方小心翼翼地托著,靜待它反應。
那蠱蟲仿佛也猶豫了一下,頭上觸角先朝著兩具屍身點了點,片刻後才劃著圈轉向東邊,身體也從深棕色慢慢變成了靛藍。
小魚恍然大悟:“他們原先所穿衣服上的血跡幹擾了鈴鳥兒的嗅覺,這才弄錯了。萬蚣說,他們在東邊三裏處。”
我想了想:“那附近有片針葉林,裏頭的獸洞都十分隱蔽。”
程錚霍地起身,我連忙拉他:“幹嘛去!”
他道:“召集正道,斬草除根!”
我一驚,夢中所經曆的景象再次在眼前飛速閃過,於是慌忙勸他:“窮寇莫追!況且小魚的蠱毒十分厲害,東方厲現已無半點內功可用,他已經不成氣候了!”
程錚蹙眉反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他當真不成氣候,現下又怎會還活著?”
我求助地看向小魚。
小魚眨眨眼睛,不情願道:“蠱蟲甫吞下時,的確可以勉強調用內力,但是調用得越多越頻繁,日後被反噬的便越凶猛。像東方厲這樣以一人之力勉強救回兩人的話,恐怕他日後每半月便要發作一次,發作時經脈仿佛被人一寸寸捏斷再一點點重新接回一般,藥石無靈,也再不可能重練內功了。”
我看回程錚。
程錚麵色不豫,雙眼微微眯起:“一日前,你尚對搜查崖底躍躍欲試,如今為何又突然變了主意?莫非,你發現東方厲曾給你下了什麼厲害的蠱毒?”
我苦笑搖頭,低著眼睛考慮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拉著程錚走遠幾步,問他:“你信不信神鬼之說?如果我說,我方才已經夢到了現下這一切,你會不會信我?我原先也以為隻是黃粱一夢罷了,然而……我方才之所以能將蕭杧和小魚的話重複得一字不差,就是因為在夢中,他們二人已將這兩段話重複了數遍。”說罷將夢到的每一段內容都詳細說給他聽。
程錚沉默半晌,搖頭道:“不過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你夢中所見不一定會發生,然而東方厲若不除,便總是夜長夢多!”
小魚一直站在我們不遠處認真聽著,此時忍不住插嘴道:“其實,東方厲和楚修竹身上的蠱蟲若有異動,我這隻蠱蟲便都會跟著有所動靜。除了我這隻之外,我師姑那裏還有一隻能派上用場。兩隻萬蚣蠱一公一母,待它們在中原生下小蠱之後,小蠱又可以與老蠱蟲互相感應,到時就算他們兩人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可以把他們揪出來!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料敵於先,後發先至,錚哥哥你就放心吧!”
我也哀求地看著他:“若你不放心,咱們就在這裏待上三個月,若蠱蟲一有異動,或是魔教死灰複燃,我便再不攔你取他二人性命,好不好?”
程錚沉默片刻,終於歎息一聲:“一言為定!”然而臉色並不十分好看。
我長出一口氣,連連點頭:“多謝!”
說罷又要拉他手,程錚卻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我黯然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