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相話音剛落，人群就爆發出一陣騷亂，有困惑的，有質疑的，有讚同的，也有執拗的。人們和周圍的鄰裏街坊討論著，似乎誰也說服不了誰，吵鬧的聲音像浪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朝台子上撲過來。
“肅靜！肅靜！”文字使們立刻維持秩序，好一陣之後，人群才勉強平靜下來，但他們都直勾勾地盯著台子上的師相，等待著一個能讓他們滿意的合理解釋。
“我無意隱瞞。”師相說，視線落在角落裏的何塞身上——她早就注意到他了，“新的諭示者已經降臨，八星擬行衍算大陣也做出了祂的決定。我知道大家對桃源鎮的眷戀，但……不滅軍團已經發起了進攻，我們不能置大家的安危於不顧。我以個人的名義，懇求諸位相信我們，也相信諭示者的安排。”她說著，人們聽到這話，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了角落裏的何塞，搞得他有點尷尬。
“諭示者？他就是諭示者？”
“桃源鎮可是初代諭示者大人開辟的，他有什麼本事？”
“不會是為了贏得大家的信任，才自導自演的吧？”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人群低聲議論起來，大多數都是將信將疑的聲音——他們對師相是極信任的，隻不過，初代諭示者在他們心中過於神聖，幾乎是神明的形象，他們一時無法接受諭示者也和自己一樣普通平凡的事實。
“師相大人，我們要搬去哪裏？”一個稚嫩的聲音，是一個剛進學堂的小娃娃，騎在大人的肩膀上。
這句話又把人們的關注點往回拽了拽：是啊，諭示者的事先不提，他們住哪兒、吃什麼穿什麼才是更值得關心的大事。
師相用眼神示意何塞上來解釋，後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還是朝台子上走去。人群自動地讓出道路，不知道是出於對諭示者的敬畏，還是對陌生人的不信任。
何塞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感受，隻是覺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扯皮有點難為情。
他走上台子，低聲問了一句：“我說些什麼？”
“隨便講講就行。”師相說，她猶豫了幾秒，又繼續：“我昨天去看過了，那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敢情是去調查摸排了。何塞有些無奈，不過也能理解師相這種“不信任”，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古怪的文學城到底有多少層、每層又分別有些什麼，明明自己隻是隨意地想象了一下現代建築。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各位父老鄉親……”一開口，就想起小時候在村子裏拿著大喇叭廣播的書記，差點給自己逗樂了，不過好在他迅速地把表情崩住了。
他簡單地說了說文學城的樣子和功能，提前給這些古樸的人打預防針，免得他們被蒸汽朋克的外觀嚇到，又許諾了一通自己也不那麼確定的東西，最後，特別深情地演繹了一段“感恩大家的信任”，搞得台上台下的人都尷尬得鴉雀無聲，背後的師相和長風交換著眼神，都有些後悔把這麼個顯眼包請了上來。
“……謝謝大家！”何塞卻沒覺察到什麼不對，覺得自己的演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激動得擺了擺手，好像這不是一個臨時搭起來的台子，而是什麼明星演唱會現場，而他就是那個被人歡呼著安可的superstar。
台下的人們被他這種沒由來的熱情給唬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是尷尬和困惑——從何塞的句子裏，他們倒是能聽出這個什麼文學城是個不錯的地方，隻不過，這種浮誇的語氣和表演似得動作，讓他們不敢輕易相信。
師相歎息一聲，走上前來，與何塞並排：“我知道大家心中都對這個地方有些疑慮，不如這樣，每條街道各派一位德高望重的代表來，由我和諭示者帶諸位參觀。”
人們議論了一陣，又有人舉起手：“師相大人，除了代表，其他人可以報名去嗎？”看來何塞方才的“演講”還是吸引了一些人——大多都是年輕人，對新奇的事務都很向往。
“可以，除了代表之外，允許十人報名。”師相點點頭，“我會安排相關的負責人在萬民食肆，大家在午飯時間就可以去谘詢了解。”她看向長風，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從台子的另一邊下去，安排事宜去了。
“搬遷的事事關重大，還請諸位認真考慮。”在散會前，師相又說，“在此之前的諸多不便，煩請各位諒解。”說得很板正，不過人們都對此沒什麼意見。
人群逐漸散去了，都和親朋好友各自討論著。何塞望著這些人的背影，再次感慨：“不愧是桃源鎮，人們的素質真是高啊……”要是換做現代社會……嗬嗬，小區停水停電三分鍾，就有人在微信群裏轟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