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自己人,弟兄們都出來吧。”老旦輕聲喊道。陳玉茗拔出鬼子腦袋裏的匕首,順手從他身上摸了把擼子。
門開了,三個人從房間裏跳出來,個個都血紅著眼睛,臉黑得像鍋底,慌張四望。
他們是執行焦土任務的工兵,這個工兵排炸完最後一座堡壘般的混凝土工事,沒料鬼子來得這麼快,他們沒有重武器,機槍都沒有,幾十人眨眼就隻剩四個了,沒頭蒼蠅似的亂逃亂撞,殺了鬼子搶槍搶糧,如此亡命兩天,剛才就準備壯烈了。
他們並不知道307團的動向,說通城裏還有不少弟兄呢,但都是散兵遊勇,形不成威脅,鬼子大部隊都繞奔嶽陽東部,隻留了兩個聯隊的兵力圍剿。城南的倉庫群那邊還有戰鬥,有百十個****依然在炸毀的廢墟裏打遊擊,天天有弟兄被鬼子從那邊抬出來。這四人原本就是奔那邊去的。
三個工兵願意和老旦等一起去找。二子一身血地回來,說路上殺了兩個拉屎的鬼子,他驗證了工兵的消息,南邊倉庫仍然在戰鬥,鬼子圍得鐵桶一樣,但並沒有猛攻。
“有沒有團長的消息?”老旦忙問。
“說不準,有一個百姓講領頭的是幾個官,上午他們想突圍,一兩百人兩個方向衝出來,一個當官的衝在前麵,當場打死了。鬼子人不多,但是火力太猛,昨天還開來了兩輛坦克,弟兄們死了不少,退回去了。”二子說完,覺得沒回答完老旦的問題,就又說,“如果團長還活著,有可能就在那邊。”
“離這兒有多遠?”
“摸過去隻一袋煙工夫,要是碰上鬼子就不好說了。”
“走!”老旦立刻決定。他說得痛快,站起身來卻猶豫著,不由得四處張望著。
“老哥,用老辦法試試?好走。”陳玉茗指著地上的一些鬼子說。
老旦愣了一下,略微數了數,眼睛亮了,他搖搖頭又點點頭,心想真是白跟楊鐵筠混了一場。
小城麵目全非,街道布滿磚石瓦礫和發臭的屍體,根本無法走快,十一個人走走停停,縱然穿了鬼子衣服,仍謹慎躲過路上的鬼子。夜長夢多,而黎明更加可怕。老旦恨不得天下公雞都死絕,天幹脆不要放亮。
通城南湖醫院突兀如麥地裏的稻草人,是為數不多的健在樓房。幾個鬼子向樓裏喊著話,旁邊的民房裏還睡著不少。今天鬼子遇到了稀罕事,大樓裏這百十來號人骨頭太硬。任一個連的皇軍怎麼打怎麼炸,就是不投降,每衝一次都要死十幾個戰士,隔幾次就要抬下去一個舉著刀的帝國軍官。運來的兩挺小鋼炮把大樓炸得像馬蜂窩,卻撼不動筋骨,房子就是不倒。開來的坦克口徑不夠,打得了土碉堡,卻啃不動這德國人造的老樓。兩天下來,鬼子頗為頭痛,隻能死死地圍住,等著拉來山炮,反正這些****也跑不了,再圍個兩三天的,也沒準不攻自破了。喊話的漢奸被樓裏的狙擊手幹掉了兩個,腦袋打成了爛柿子,現在喊話的是個五音不全的鬼子,正在照著一張紙念著:
“你們的?抵抗的?不要?了,皇軍優待?俘虜?的,否則明天?大炮的?幹活了?你們中國人講話,好漢不吃?眼前龜?的?”
樓裏哄堂大笑,有人應道:“誰說的,咱們東北人最喜歡燉日本王八,而且專揀爬得最近的王八下鍋,你把頭露出來,讓大爺我瞅瞅你的****是不是個鱉犢子球樣,八格你媽了個牙路!”
鬼子聽不懂,但估計不是好話,也“八格八格”地罵著,很快又是一炮,炸得煙塵彌漫。
天亮之前霧水很重。鬼子們還是單衣,自是涼得透了,都縮在沙袋後麵。頭是不敢冒的,樓裏麵要命的狙擊手指哪兒打哪兒,晚上敲腦袋也不含糊,暫且眯著吧,天皇保佑黎明快點來吧!東條保佑大炮快點來吧!
受凍的滋味不好受,鬼子們齜牙咧嘴地挨著。早飯還要過一個小時,聽說會有熱乎乎的飯團和牛肉湯呢。百無聊賴間,一隊友軍無精打采地走來了,看衣服是第10師團的呢,隻是一個個肮髒不堪,像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擔架上的兩個傷兵一動不動,看來是不行了。見他們大咧咧走過來,幾個鬼子忙比劃著叫著讓他們趴下,這幫人忙散開跑來。樓裏打出一槍,打飛了一個家夥的帽子。他們忙趴到地麵上,蛇一樣爬到了沙袋後麵,拉過了兩個擔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