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呦,怎麼一夕之間成了這樣子?昨日還好好的。”
“可不是?要不是那幾個恩客硬闖,哪會發現這般慘況?”
“真是可惜,這醉青樓就是樹大招風唄,生意都被他們攬走了,難免有人挾怨報複。”
“怎麼會?聽說那花魁叫什麼來著?可銷魂的。”
“你可別亂說,那花魁可是清倌人,哪來銷魂不銷魂?”
“哎呀,你想到哪去了?其他別說,就是那副仙姿,我看著也銷魂。”
接著是一陣竊笑聲。
路人的風涼話盡數傳進我耳裏,我越聽越難受,恨不得上前撕爛他們的嘴,好讓他們不再褻瀆虞姬。
“不好意思,借過。”我穿過人群,估量著該是走到了大門附近。
我一隻腳剛買進門檻,望見擋在眼前的人,便怔住了,下意識就想退出來。
“你怎麼來了?”我問,不由自主地往門外退。
張良終於轉身麵對我,依舊還是記憶中那副深沉而倨傲的神情,他目光中尋不見任何感情,似乎隻是在冷靜地審視著我。
我硬著頭皮頂上他的目光。
過了很久,他終於問:“那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說:“這裏是我家,為何我不能回來?”
張良默不作聲地看著我,眼眸中含著一絲冰冷,起初我覺得那是怒意,細細分辨,又覺得似是失望。
我心中一動,忽然泛起股難言的滋味。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然則我發現外麵卻有更多的人在朝裏麵偷偷窺視,指指點點。
張良說:“就因為我沒有及時救助虞姬?”
我說:“難道這還不夠嗎?”
他移開目光,平視前方,冷淡地說:“不是我不救,是無法救,我實力不敵對方。”
“不能力敵,難道不能夠智取嗎?”我不禁脫口而出,“世人不是將你稱之為謀聖?”
忘情中,我意外地說出兩千年後世人對於張良的評價,但張良似乎也不以為意。
沉默良久,張良忽然說道:“就怕是智取也未必取勝。”
“不,其實你隻是怕死……”我無力地說道。
張良走過來,站在我麵前,凝視我道:“清兒,我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但隻要我做得到,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去做。”
不知為何,他的目光竟讓我感覺心頭刺痛,我扭開臉,用力咬了咬嘴唇,劇烈的痛楚壓過了刺痛的感覺。我說:“有些事,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我的臉側向一邊,但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一直駐留不去。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逼視他道:“你走吧。”
張良頓時鬆開手,臉上如寒霜籠罩。
張良倏地轉過身去,負氣似地,“好,我走!”快逼近大門時,我正要鬆口氣,他卻忽然又飛快地轉回來,在我未及反應之前,已被他重重地摟在懷裏。
他很用力,用力到像是要將我揉進他懷裏。片刻之後,當我終於恢複了一線神誌,第一個念頭便是:他瘋了!
我本能地掙紮,抬腳踢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推他,但沒有一招能夠奏效。我靈光一閃,右腳一勾,直擊他鼠蹊處。
張良微微一笑,輕而易舉地擋下,無力感頓時襲上我心頭,在各種徒勞的努力都試過之後,我也再沒力氣亂掙了。
此時才發覺,他的眼睛一直瞪著我。距離那麼近,甚至看不清彼此的全貌,交纏視線中的隻有冰寒。
張良終於緩緩地放開我,目光卻依舊釘在我臉上。他長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你這次必須聽我的。”一掌打在我的脖子處,暈闕,打橫抱起我,揚長而去。
不!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離去,我還沒有帶走虞姬,我還沒有做完該做的事,但無論我如何地在心裏呐喊,我知道他聽不見,我就像個傻子一般……妄想螳臂足以擋車的傻子一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