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哦?閣下人格幾兩重?”
“你不信我?”張良抬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我說,這個人怎麼就是犯賤,非得看見別人眼底的鄙視不成?
我淺笑著挪開他的手,“君子動口不動手,一切好說。”脫離他的鉗製後,我微笑著點頭致意,“信與不信,又有何異?信任不是掛在嘴上說的。”
“妳終是不信我……”張良微愣了楞,看似平靜淡雅的笑容中,仍是夾雜了一絲苦澀。
我秉持著沉默是金,明哲保身的原則,淡笑不語,開玩笑,天知道會不會等一會他老人家倏地發瘋,一拳結束了我的小命,我可沒有小燕子豁達的胸襟,可以麵不改色地喊出響亮亮的口號:“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爾後,一車的沉默,隻聞得寒風吹過,任憑車行顛簸,將我們載向前方……
晚間就宿在山野間,尋了一處破廟棲身之地。
寺院雖然早已廢棄,後殿的放生池水依舊清泓,幾片落葉虛浮其上。
我側身坐在池邊,俯下身子,無聊地用指尖撩動池水。
池水倒映著我的影子,我百無聊賴地將影子一遍又一遍地撥碎。
身後傳來若有似無的腳步聲,我也懶得理會,不用想也知道來者何人。
張良拿過荷葉裹上些許野菜,捧至我眼前,“再跟我愜氣,也別跟身子過不去。”
我輕聲應了,草草用過晚飯,就地鋪開被褥。
“山間難免陰潮,如果妳不習慣,就上馬車睡吧。”
我想也沒想地出口反對,“我身子不若你想像中的金貴。”
張良臉色一沉,“妳非得這般同我說話嗎?”
我心裏一酸,不敢抬頭看他,隻輕聲說道:“你若不喜,大可把我丟了,自己揚長而去。”
說這話時,我是心酸的,真沒任何頂撞他的意思,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到他耳裏又是另一番解釋了。
半晌,全是沉默。
張良輕輕揉了揉額間,笑容再度夾雜了一絲苦澀與辛酸,一臉疲憊地仿佛耗盡了心力般開口喚道:“清兒,妳明知道我做不來的。妳何苦…妳何苦…這般折磨我?折磨了我妳心底比較快活?你為何還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蘊含了多少深重的傷痛和落寞。
張良眼裏的情緒如小刀般莫名劃痛我的心髒,說穿了,這就一雙麵刃,割傷別人的同時,也狠狠地劃傷了自己,可我卻隻能視似無睹地瞌上雙眼,選擇視而不見。
‘為什麼’——我此刻心裏千回百轉,全是同樣一句質問,可你要我如何回答你?
因為虞姬死了,而你沒有救他。
因為虞姬死了,你卻還活著,你這肇事者卻還活著。
因為虞姬死了,我卻還活著,我這引狼入室的家夥卻還苟延殘喘著。
太多的因為…你要我如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