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路，我就變得異常沉默，那日爭執過後，我更是整日一語不發，時常是張良一個人自言自語，當我回神了，方應一句。
我時常地平視遠方，有時彷佛看見了虞姬含笑的倩影，有時卻又好似看見了當日虞姬受辱的場景，每每望見，我便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好彌補她受罪。除平是遠方外，我更加喜歡眺望高空，好似這般能離虞姬近些，離天堂近些。
還記得虞姬生前半開玩笑地說：“青樓女子，多半壞人姻緣，死後，怕是隻有地獄願收留，也好，倒勝過無處可歸，是不？”她不知道，在我心中，她的心比瑤池仙水還要透淨，因此我堅決地望向藍天，而不去看那一片綠地。
張良卻極不喜這些行為，前些日子索性連車簾也封死了，他總說我的目光似乎投向極遠的地方，虛無縹緲地不似人間春色，眼裏更蘊含著一種決絕之意，他看著生厭。近日我看不見窗外的景色，越發地沉默，他搖動我的身軀，低吼著：“妳還要沉醉多久？也該醒了，人死不能複生，重要的是還活著的人。”
我不加理會。
直到醉青樓滅門案傳來那天，他人敘述著虞姬的慘狀，我更是悲傷地無以複加，於是我斷了飲食。
張良試著勸我，“何必呢？”我溫柔婉約的輕輕一笑，拉下他撫在我臉頰上的大手握在手中，語氣溫和且淡漠地說道，“就當成全我，待我死後，你若能費點心神，替我打聽虞姬葬於何處，將我倆合葬，那是最好，若是葬於亂葬崗，也一起把我葬了吧，就當了卻我的一樁心願。若不能，你就將我的身子火化，投入江河，萬流歸宗，我也算幹幹淨淨地走了。”
“妳！”張良眼角猛地爆出數條青筋，牙齒磨礪地咯咯作響，一語不發地狠瞪著，半晌，嘴角一揚，“真當我會成全妳？”
我搖頭，依舊微笑著，“這些日子以來，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怨不得你，若怨，也是怨天、怨命，如今，我隻想盡我未完的孝道，下了九泉，就是陪著虞姬苦也好，你也不必勸我，你隻消幫我這一件事，就不枉虞姬相助一場。”
不過兩日，我已虛弱不堪，不用張良開口，我也猜想得到現在的臉色必是蒼白得可怕，兩日來，他試著灌過我湯藥、白粥、清水，我一樣都沒下肚，全吐了出來，任他苦口婆心亦或是疾言厲色，我都不曾回心轉意。
冷凜的眸芒自張涼的眼中一掠而過，他微不可查的輕勾唇角，扯出一抹怒意，沉聲怒道：“妳就這麼想死？”
我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他，輕歎了一聲，說：“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你明白我的心意，就不要多說了。”
他暗自咬牙，“好，你是不是真覺得死了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