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玉已經在這座宮殿裏待了三天,他按著記憶恪守本分,一時也沒觸動什麼傷害。
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都看不清臉,五官揉成了一個馬賽克,看他會打招呼,卻沒辦法作交流。
起初他還被嚇了一跳,可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一邊寄希望於屠鳴,堅持嚐試聯絡沈琰,一邊繼續找著破除這個幻境的辦法。
可他丹田裏空蕩蕩,幻境裏又凝聚不起來靈氣作為吸收,他隻能省著點兒用,使出的靈氣沒根牙簽粗。
他知道,贏肆大概是想重塑曾經的場景,說恨自然有,但遺憾,想必更是。
沈沉玉記起讀到的故事結尾:
那皇帝抱著皇後的屍首,在柿子樹下不吃不喝枯坐三天,有忠臣難以見他如此消沉,聯名上書,劉掌事左右權衡放了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後宮,他領著一眾大臣去往長樂宮,卻隻見那血流了滿滿一長宮道。
長樂宮血未盡。
周相躺在血被上,麵容安詳。
有的大臣被嚇得癱倒在地。
有的壯著膽子,推開了宮門,卻才見到了人間煉獄。
不禁嚇地的直接吐了出來。
死去的宮人,數不盡。
到皇帝身邊時,一行三十多個肱骨大臣隻剩下三五個,戰戰兢兢地站著,勸諫著皇帝。
那皇帝卻隻是抱著皇後的屍首,眼神連波動也無。
老臣們意圖堅決,嘴皮子就沒聽,後來他煩得緊,把人都殺了。
劉掌事被濺了一身的血。
站在皇帝背後,他望望天,歎了口氣,把拂塵規規矩矩放好,一頭去撞了金柱,瞬斃。
第五天,朝堂一片動蕩,宗室子弟軍備良齊,攻入後宮,卻不料突降天火,數道雷光劈入長樂宮,火光衝天,大火連燒三天三夜,仿佛有靈性一般,隻燃了長樂宮。
恍惚間似乎有人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抱著個人,但是轉眼間就消失了。
……“可我又是怎麼離開的呢。”沈沉玉沒記起來。
他幫著皇後流產,但不耐遭太醫院某同事揭露,東窗事發。
天子震怒,大殿上靜得落針可聞,連喘氣都不敢大喘。
贏肆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他看著周仟婉身下被血染紅的床單和明顯變小的肚子,登時紅了眼,望向手腕上的佛珠,癡癡地笑了。
“朕多期待和你有一個孩子啊……”
“看著我被騙,你有高興一些嗎?嗯?婉婉?看著朕像一個傻子一樣為你和孩子祈福、抄經、吃齋,你有沒有高興一點?”
他傷心極了,質問她:“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可沒有得到回應,周仟婉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贏肆赤紅著眼,一把扯斷佛珠,往日悉心養護的佛珠被他踩在腳下,他驟然俯身手緊緊掐著周仟婉的臉,不住地喘著粗氣,似乎心要痛死過去了。
計謀被戳破,周仟婉卻神色如常,麵涼如水:“贏肆,你想要孩子,找別的女人跟你生,外麵世家多少想把女兒送進宮,你隨便挑幾個吧。”
她冷心,冷情。
他忽然有些一些委屈。
忽然,贏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你……你這個妖婦……你不是我的婉婉!”
“你把婉婉還給我!”他掐著周仟婉的脖頸索命,完全瘋了,一眾宮人不敢上前,隻是哭著讓皇帝饒皇後娘娘一命。
前一天的長樂宮還因為皇帝對皇後的百般愛護而神采奕奕,如今卻哀嚎遍地,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陰霾。
贏肆還是鬆了手,他看著周仟婉冷漠的臉,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忽然殘忍地笑了笑。
“皇後不想給朕生孩子,是想給章謙生吧。”
果然,周仟婉麵色一變,“你!我與表哥清清白白!而且表哥手握章家鐵騎軍,你豈敢動他!”
贏肆一聽笑得更為瘋狂:“鐵騎軍?你猜朕從登基到現在一直在做什麼大事?”、
“又為什麼屢屢把他派到邊塞險阻之地?”
“隻是他實在愚鈍,此次凱旋而歸,否則定能落得個為國捐軀的好名聲。”
周仟婉慌了,慌忙拽住他的衣角:“你……”
不顧周仟婉的驚恐,贏肆寒聲對外吩咐:“來人啊!請承恩侯來宮中一敘!”
“贏肆!你瘋了!我和表哥什麼都沒有!他隻是被我連累想要讓我好過一些!你不能對付表哥!你殺了我啊!是我讓太醫殺了你的孩子!你殺了我啊!”
他忽然語氣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婉婉,我怎麼會殺你呢?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生嘛……”
“表哥?”贏肆哈哈笑了兩聲,笑聲涼薄,三分淒然,“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嗎!”
“你送入宮前,本與他定親,入宮後,他屢屢借進宮探親挑撥你我關係,你從他那裏得知了朕的過往,為防朕的影衛,你們用幼時自創的字句寫書信交流,甚至要帶你私奔於邊塞,而你呢?”
“你答應了。”
周仟婉臉上血色褪盡:“你監視我?”
贏肆自嘲地笑了笑,“監視?你不是早就知道朕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