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等弟弟說完了，又接著說：“我們離開時，奶奶還反複叮囑我們不要到外麵說。說如果讓小叔叔小嬸嬸他們知道了，她更沒有好日子過！奶奶還說，她想和小叔叔、小嬸嬸分開過，可眼睛又是那地步，如果小叔叔不給她挑水，隻怕水都喝不成，更不用說有個頭痛腦熱的了。奶奶還說，早知道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就是給你磕頭作揖，也不會讓你走……”
姐弟倆你一言我一語，述說著在奶奶家的見聞，一點也沒注意到母親的一張臉已經變得鐵青，牙齒緊緊地咬著，嘴角的兩條皺紋向耳際斜拉了上去，眼裏閃著怒火，有些凶狠的樣子。果然，還沒等玉蓮說完，雷清蓉就一拳打在了桌上，怒不可遏地叫了起來：“真是一對畜生！有這樣對待老人的嗎？也不怕遭天打雷轟！”
在玉蓮姐弟倆對母親述說王奶奶的事時，鮮老太太正戴著老花鏡在天井裏看書。她沒去打擾他們母子之間的談話，可他們的每句話，都一字不漏地進入了她的耳朵裏。這時見兒媳婦氣憤填膺的樣子，便回過頭安慰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也別這樣氣！”
雷清蓉聽了婆母的話，心裏的氣不但沒平息下來，反而更怒氣衝衝地對老太太說：“不行，媽，我要過去看看……”
雷清蓉話還沒說完，屋子裏幾雙眼睛便同時轉向了她。
老太太說：“你去看……”
“對，媽！”雷清蓉搶過老太太的話，大聲說，“我要去問問他們的良心到哪兒去了？”
老太太說：“你一個改了嫁的兒媳婦，半個女兒都當不倒，不怕別人說你多管閑事？”
雷清蓉聽了這話，心裏有些不服氣，說：“媽，改了嫁又怎麼樣？大路不平旁人鏟，何況好歹還在一個鍋裏舀過幾年飯，喊過她幾年‘媽’！再說還有孝海呢！我這人眼睛裏進不得沙子，心裏有話不說出來，憋得慌！”
老太太想了一想，這才說：“那就過兩天再去吧！你現在正在氣頭上，過去吵起來了不太好！”
雷清蓉還是氣咻咻地說：“過兩天就冷落了，就是要趁熱打鐵，當麵鑼、對麵鼓地把話說清楚！我們不說，他們還會覺得虐待老人有理！”
老太太知道兒媳婦的強脾氣，見雷清蓉已經下了決心，就說：“那好吧！不過你千萬不要和他們吵起來！要不，你去找他們村上幹部，讓他們出麵去說說！”
雷清蓉說：“媽，你還不知道那兩口子的德性！村幹部不知說過他們多少次了，可那兩口子覺得，人反正是得罪了的，麵子也是丟了的，根本不聽！”
老太太說：“既然是這樣，你就更要小心一些！”
雷清蓉說：“我知道，媽！”說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兒老太太放下老花鏡，對玉蓮姐弟倆預言道：“你們媽今天肯定會和你們的小叔叔、小嬸嬸吵架！”
玉蓮問：“你怎麼知道，奶奶？”
老太太笑了一下，說：“你媽那個洋油桶脾氣，我還不知道？”
天黑的時候，雷清蓉才疲憊地回到羅家老房，一進門，徑直走進自己的屋子，“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孝海在屋子裏看書，見了，要過去敲門，被奶奶製止住了。過了一會，雷清蓉又自己打開門走了出來。這時，她已經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剛才蓬鬆的頭發也重新梳理過，隻是仍然鐵青著臉。老太太急忙叫孝海去給母親倒了一杯水，雷清蓉接過杯子，卻沉著臉問：“你姐姐呢？”
孝海還沒答話，老太太說：“下地幫紹元幹活去了！”
“放假了，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也去幹點活兒？”雷清蓉還是沒好臉色地對兒子孝海訓斥說。
“他還是個孩子，能幹什麼活？”老太太見媳婦訓斥孫子，急忙幫孫子爭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