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不敢回出租房,便隨望舒去了他臨時租住的小屋。
“被管熙妻子發現以後,我就搬了出來,你是第一個客人。”望舒手忙腳亂地收撿著零散的物件,我環視了一眼屋內,啤酒瓶和零食袋隨意被扔在地上,沙發上也橫七豎八地躺著幾件衣褲,整個房間毫無規章,比熙陽的豬窩還豬窩,“不好意思,一個人住得太亂了。對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但是這房子還有半個月才到期,如果你不方便回去,可以先住在這兒。”
我看著這亂糟糟的屋子,突然想起在井隊第一天時,望舒把他和熙陽的所有物件整理得井井有條。我曾以為他有潔癖,可如今看到他一個人過得這樣散亂,才明白很多事情,隻是為了那個人而已。
我的手機早已關機,不想被打擾。一晚上,我都想著今天望舒同我說的那些話。是非決斷,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易。我從來都不是狠得下心的人,否則也不會和望舒耗過這麼多年。回憶起來,我最初和熙陽在一起時,不過是想要尋一個依靠而已。後來經曆種種,一點一滴被他的溫情打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回憶當初,剛得知他為了施春洋欺騙我時,我以為自己並沒有那麼在乎熙陽,錯估了自己對他的情感,草草說出了“我們兩情吧”這樣的殘忍話語;後來齊澤軒勸我和好,種種理由娓娓道來,我並未糾結什麼,反而覺得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像終於找到了台階,忙不迭就原諒了他。那時候並未多想,可如今回頭,念及自己可能與他分道揚鑣,心裏扯得生疼,方知自己也已情根深種。我愛他,他愛我,可是兩人之間的隔閡依然在。我們與望舒之間的糾葛,他父母對我的排斥,都是不可回避的障礙。
昏昏沉沉睡著,又昏昏沉沉醒來,我依然找不到解決的途徑。天色微熹,透出薄晨的微光,再過幾個時辰,望舒也要離我遠去,這城市的風膽寒,吹得美夢支離破碎。
我送望舒去了機場,一路靜默,雖還有萬般話語,卻不知該揀哪一句來說。剛到機場門口,卻聽見一聲叫喊:“許望舒!”
我和望舒轉頭看去,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邊,似乎已經等了許久。望舒臉上有著錯愕的神色,待那男人走近,他坦然直視,“管熙,你怎麼來了?”
望舒的坦然令我心中一動,十分欣賞他此時無需畏懼無需掩藏的氣魄,甚至還隱隱有些羨慕。我抬頭瞟了眼前的男人幾眼,管熙,原來他就是管熙。我很快迅速收回目光,不自覺在心中產生了深深的厭惡感,想起羅毅和周婭楠的悲劇,更覺得眼前衣冠禽獸的男人十分可怖。
“許望舒,你還可以反悔。”管熙一副篤定模樣,似乎料定了望舒會隨他而返。
然而望舒隻是淡笑著搖搖頭:“不後悔。”
管熙臉色一變:“當真?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從言語之中,我幾乎已經琢磨出他們曾經的相處模式,望舒寄人籬下,卑微而小心,又因為管熙有家室,更加委曲求全。在這些日子裏,他到底承受過多少屈辱和傷痛,我無從得知,但好在他終於邁出了離開的一步,卻又離開得那樣遙遠……
望舒微微頷首,對管熙平靜道:“這段日子,謝謝你的照顧。”
說罷拉過我的胳膊,徑直走入機場,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我被望舒拉扯著,轉頭看到管熙依然立在原地,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還有一點傷情……
臨到安檢門口,望舒突然停下腳步,沉吟了一會兒,轉向我說道:“雨澄,昨天最後你問我的問題被突然闖入的人打斷了,關於我還會不會聯係你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