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屋內,柯碧舟被打得暈頭轉向,耳管裏"嚶嚶嗡嗡"直鬧騰,他好容易喘過一口氣來,凝神定睛地望著小方桌上那把閃著寒光的三角刮刀,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快拿上刀啊!""俠客"又催促一聲。

柯碧舟抬起頭,使足全身力氣,扶著牆壁站了起來,他那深陷的兩眼從"俠客"蓄著鬢腳的臉上,慢慢地移到"黑皮"肖永川臉上,他的目光和"小偷"的眼神剛一相遇,便張

了張嘴,嗓音低沉幹啞地說:

"我……我是為你們好……

"滾你娘的草包!""俠客"勃然大怒,他把手中的菜刀往屋角落裏使勁一扔,搶過小方桌上的三角刮刀,恣意妄為地叫道:"你不來拚,老子也饒不了你!"

說著,這家夥舉起三角刮刀,朝著柯碧舟惡狠狠地撲了上來。他一刀朝著柯碧舟臉上刮去,柯碧舟把頭一偏,讓過了刮刀。"俠客"惱羞成怒,平拿刮刀,對準柯碧舟的胸口直刺而來。

"黑皮"肖永川一把抓住了"俠客"的衣袖,局促不安地說:"不要放他的血!當心自己的命呀。"說著,奪下了"俠客"手中的刮刀。

誰知柯碧舟貼牆站著,竟然紋絲兒不動,聽到這句話,他反而瘋了一般叫了起來:

"讓他殺死我吧,殺死我吧,我不要活了!"

那絕望的聲氣,叫肖永川心頭都發起抖來。

"俠客"哪顧得上柯碧舟的厲聲慘叫,他掙脫肖永川的雙手,粗野地罵道:

"媽的,你以為老子不敢殺你啊?老子就是來報仇的!就是要打你——揍你——教訓你!"

一邊罵,"俠客"一邊打。他雙手一會兒掄拳,一會兒放開巴掌,照準柯碧舟頭上、臉上,狠狠地一頓毒打。

柯碧舟驚恐萬狀的臉上頃刻間便現出了青紫青紫的傷痕,臉頰上也像發酵饅頭樣腫了起來。他終於受不了這樣的狠揍,又一次摔倒在地。

在這同時,王連發深一腳淺一腳地撲進大隊主任左定

法家院壩,跳上台階,猛地推開了他家的門,神色驚慌、氣喘不定地叫著:

"左主任,快,快去救柯碧舟!快叫民兵啊。"

長著一張方正的黑臉盤,肥胖得像頭拱槽豬一樣的左定法,正雙手插在袖筒裏,屈膝坐在燒得火頭正旺的北京鐵爐子邊烤著,看見了王連發,一個家庭出身介於資本家和高級職員之間的上海知青闖了進來,濃眉頭皺了一皺,不緊不慢地問:

"出了什麼事呀?小王。"

王連發急得聲音也變了調:"一群流氓正在毒打柯碧舟呢,你快叫人趕去吧!"

"啊,"左定法這才聽明白,他舒展開雙眉說,"流氓打柯碧舟嘛,沒什麼奇怪的,那是壞人打壞人,我們不管他。小王,你可不要去夾在裏頭。來,坐爐子邊烤烤火吧!"

王連發驚得嘴巴也閉不攏了,他像不認識似的瞪著左定法,訥訥地申辯說:

"柯碧舟勞動積極,不是壞人啊……"

"他不是壞人誰是壞人?嗯!"左定法不待王連發說完,

黑臉一沉,打斷了他的話頭,嚴厲地說,"反革命的兒子、內控知青,還不是壞人?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的檔案材料,我都去縣知青辦看過。"

王連發瞠目結舌地望著左定法,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了。他在心裏暗忖:照他這麼說,柯碧舟被打死,也是活該囉?這風雪黑夜,集體戶又遠離寨子,哪個知道流氓們在打柯碧舟啊。

他想到了住在湖邊管小船的邵大山,一個秉性耿直的倔老頭子,貧協主任,也顧不得和左定法打聲招呼,返身走出左主任家的磚瓦房,向湖邊急匆匆跑去。

王連發穿過寨路,在一片狗吠聲中,跑出寨子,衝到湖邊那幢磚木結構的屋子跟前時,集體戶裏的柯碧舟已被打得"合撲"躺在地上,一聲聲哼著、呻吟著,話也說不完全了。

"夠了,今天就教訓你到這兒!""俠客"打累了,伸腳在柯碧舟屁股上蹬了兩下,恫嚇著道,"你要敢報告,我們再來收拾你!"

"沒那麼便宜,"滿臉粉刺的"強盜"把臉向肖永川一轉,說,"還要叫他賠償損失,"黑皮",我們把這小賊的"窯堂"撬了"撬窯堂"——公開或偷偷地撬開人家房門、箱子,拿走人家的衣物財產。流氓叫"撬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