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幕 櫻怒之日 3(1 / 3)

第二十二章 櫻怒之日 3

車裏播放著似曾相識的歌,空氣中浮動著氤氳的香氣,似乎不久之前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坐在這個座位上,她的香味不是來自香水而是某種沐浴露…對的,啤酒花沐浴露,也叫“櫻花之露’’的那種東西。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熟悉這種香味?路明非說不出來,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櫻花之露。不久前坐在貴賓座上的女孩似曾相識,路明非簡直能想象出她的模樣,高挑修長,白色裙角,安安靜靜。

甚至她的手提箱還擱在旁邊的座位上,不知為何她下車的時候很匆忙,連隨身的手提箱都忘記了。

“南美好玩麼?’’路明非試圖打破車裏的沉默,他依稀記得開車的人是他的弟弟,剛剛去南美旅行。

“很好,有天空、山和河流,沒有霧和高樓阻擋你的視線,你可以看到目光窮盡的地方"路鳴澤淡淡地說,“哥哥你也應該去那裏旅行"

“好的,我會去的"路明非下意識地說,完全沒有考慮南美有多遠和多貴。好像他是一位豪門的貴公子,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他去不了的地方.隻取決於他想不想去。

白色的日式樓宇出現在道路的盡頭,桃山時代的風格,門楣上張掛著紫色的家紋旗幟,兩側懸掛著紅色的條幅,條幅在風中龍一樣飛舞,一邊寫著“五月花形大歌舞伎’’,一邊寫著“終劇櫻落”的字樣。

他們到達了銀座的歌舞伎座,東京最有名的歌舞伎劇場,風間琉璃曾在這裏上演他的《新編古事記》,愷撒和楚子航曾經觀摩過那場盛大的演出,但對路明非來說這是個陌生的地方,精致而玄妙。

車在歌舞伎座前停下,門前空無一人,但是所有的燈都亮著。路鳴澤下車為他拉開車門,順手提起那個遺落在後排座位上的手提箱,他們並肩穿過長長的走道,走道上也沒有任何人影。

他們乘坐電梯下行,劇場竟然位於這座建築的下方,但路明非也沒有覺得很奇怪,路鳴澤看起來很認識路的樣子,他跟著路鳴澤走就可以了。

電梯門打開,是三層觀眾席的中型劇場,座椅都是純正的紅色,透著皇家般的雍容和典雅。舞台上也是燈火通明的,布景是一口白色的井,井底卻是血紅色的,井壁上爬行著各種妖魔鬼怪,似乎是象征著地獄。

但觀眾席上竟然空無一人,路鳴澤應該是包場了,後台倒是傳出樂器試音的聲音,似乎是演員們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劇場外響起銅鈴的聲音,這個路明非倒是懂的,他去過芝加哥的歌劇院,在那裏,演出開始之前服務生也會敲著銅鈴催促大家趕快就坐,演出隨時都會開始。

“演出還沒開始嘛"路明非鬆了口氣,對路鳴澤說。

路鳴澤沒有說話,引著他在觀眾席正中央的座位坐下,四麵八方望出去都是紅色的椅背,他們仿佛坐在紅色大海的中央。

燈光暗了下去,黑暗中舞台越發明亮起來,隨著小鼓響起,演出正式開始了。首先登場的是穿著燕尾服和亮紫色襯衫的老人,他跳著芭蕾亮相,臉上卻戴著公卿的麵具,舞蹈結束的時候他摘下了麵具,露出橘政宗的臉來。路明非恍然大悟,原來王將和赫爾佐格是同一個人的兩個身份。他好奇地看向身旁的路鳴澤,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麼麻煩的手段向他揭開這個秘密。路鳴澤沒有回應,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幕混搭的歌舞伎劇。

好在座位旁邊就放著演出的介紹,路明非就著舞台上的燈光閱讀那份介紹,演員們的身份都在那上麵寫明了,包括了赫爾佐格博士的前半生。

接著登場的是身穿黑色風衣的源稚生和女裝的源稚女,演員和現實中的人韌完全看不出區別來,不過路明非也沒覺得奇怪,他下意識地覺得在路鳴澤包場的演出裏,這些都不足為奇。源稚生和源稚女帶著各自的人馬上演打戲,布景後麵小鼓敲得密集如雨,格鬥場麵也非常逼真,堪稱血肉橫飛,這麼逼真的特效能夠搬到舞台上來實在讓人大開眼界。路明非覺得有點不適應,但還能接受,隻是表演而已,再血腥再暴力也隻是假的。

倒是繪梨衣的出場讓他很驚訝,演員身上那件限量版的塔夫綢白裙分明就是他陪著在南青山的購物商場裏買的,他還記得買的時候店員說那是限量版的貨品,僅此一件。

而且繪梨衣出場的時候他再度聞到了“櫻花之露’’的香味,難道剛才乘坐那輛奔馳車的人就是這個女演員麼?路明非覺得自己混亂起來。

不過劇情很快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這真是一幕扣人心弦的好戲,每個轉折都出乎路明非的預料,隨著一個個懸念被揭開,那個龐大的陰謀展現在舞台上,他再也無暇去想別的,和路鳴澤一樣全神貫注於劇情的發展。當赫爾佐格操縱著圓鋸要將源稚生肢解的時候,劇情終於進入了大高潮,繪梨衣從沉睡中轟然驚醒,威嚴的目光掃視整個舞台,宏大的背景音樂昭示著一位王的蘇醒,赫爾佐格和源稚女都在她的目光下戰栗。路明非也不由得戰栗起來,他驚疑地看向周囤,意識到這一切有什麼不對。舞台上的光照亮了路鳴澤的臉,那張帶著稚氣的臉半明半暗,漠無表情。

“偉大的…偉大的神啊!原來您還沒有死去!’’赫爾佐格丟下解剖台上的源稚生,跌跌撞撞地奔向繪梨衣,手中緊握著黑色的木棒。

繪梨衣震怒了,向著赫爾佐格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狂風席卷整個舞台。可赫爾佐格在狂風中狠狠地敲著梆子。令路明非也顫抖的梆子聲裏,繪梨衣臉上的表情高速地切換,時而是路明非熟悉的那個女孩,時而是狂怒的王者,這一刻她的表情是害怕得要哭出來,下一刻又流露出君王之怒。赫爾佐格鼓起勇氣接近繪梨衣,眼中滿滿的都是貪婪,他逼近到三米以內的時候繪梨衣仍舊沒有攻擊他,而是像小孩子那樣驚恐地抱住了頭。這個動作最終給了赫爾佐格天大的膽子,他猛撲上去,把繪梨衣撲倒在地,把她的裙子撕開,露出雪白的背脊。

在赫爾佐格的撕扯之下,繪梨衣變得赤身裸體,青春曼妙的曲線看上去美得讓人心驚膽戰。但此刻赫爾佐格在意的已經不是她的美,而是那個在她皮膚之下爬行的、蠍子一樣的東西。

“何等偉大的生命啊!何等偉大的生命啊!”赫爾佐格把赤裸的繪梨衣抱緊在懷裏,“你怎麼是人類能夠殺死的呢?”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個原本已經死去的神或者聖骸重新動了起來.它隻是一截蠍子一樣的枯骨,卻能在血水中爬行,並且在繪梨衣的背脊上咬開一個口子鑽了進去。

它意識到最完美的寄主就在前方,繪梨衣原本就是為它準備的容器,它借助繪梨衣的軀殼重新睜開了眼睛,剛剛發出王之怒吼,卻被梆子聲打斷了。

跟源稚女一樣,繪梨衣也做過腦橋中斷的手術,她的人格隨著梆子聲而切換,聖骸跟梆子聲爭奪這具身體的控製權,卻被梆子聲壓製了。

赫爾佐格激動得淚流滿麵,他親吻繪梨衣的嘴唇,把她向著天空托舉,像是把祭品獻給某個至高無上的神明。

“這是黃泉之路貫通的一日!”他站起身來,一步步地遠離繪梨衣,退回到源稚女的身邊,“我的學生,堅持著別死,用你凡俗的眼睛看看這偉大的一幕,否則你會死不瞑目!”

源稚女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從繪梨衣的身上生出了細細的白絲,和八岐大蛇蘇醒時從井底湧出的白絲一模一樣,那些白絲從她精巧的鼻尖、下頜、發梢、指尖延伸出去,和周圍的白絲貫通。

她如同一個被遺棄千年的人偶,身上掛滿了蛛絲,但事實情況恰恰相反,一場生機盎然的進化正在白絲結成的繭中發生,源自白王的基因正在改造她的身體。

赫爾佐格卻絲毫不想去阻止,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了聖骸,卻把進化的機會讓給了繪梨衣。

“沒想到對不對?你現在看到的才是這個計劃的核心,那個名叫邦達列夫的男人已經想到了打通進化之路的方法,隻是還沒有機會實踐。’’赫爾佐格輕聲地讚歎,“聖骸就是白王留下的寄生蟲,被它寄生的東西雖然能夠進化為龍類,但意識也被剝奪,隻不過出讓自己的身體幫助白王複活而已。白王怎麼會幫助人類呢?它是至高的龍王,人類在它眼中卑賤如塵土。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識進化為龍,就不能讓它寄生在自己身上,要用另一個容器讓聖骸寄生,然後和孕育中的白王換血。王的胎血具備最強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是萬能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