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鳴澤很有眼色,錘子鉗子瓦斯噴槍,路明非想要什麼工具他就幫著搬過來,路明非揮錘猛砸的時候他就幫著用鉗子夾緊聖骸,路明非這邊上瓦斯噴槍的時候他那邊就準備液氮噴槍,高低溫交替要它小命。
這個時候看上去他們真像兄弟,一個夠瘋一個夠狠,配合默契,他倆搭伴想搞死什麼人真是太容易了。
十八般兵器齊上,聖骸終於化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裏麵摻雜著被燒焦的小塊。偉大的聖骸再沒有動彈分毫,生生地被這對兄弟玩死了。其實它早已死了,很多寄生蟲都是這樣,沒有找到合適的宿主時龍精虎猛地活動,找到宿主之後就進入繁殖階段,失去了活動的能力,自己也漸漸死去。如今它的基因已經以某種形式植入了赫爾佐格的身體,它的使命已經終結。
路明非很希望它多少能反抗一下,就像個身體裏滿是汁液的小蟲子,能被他“啪”的一聲踩爆,這樣多少有點複仇的快感。可聖骸真的毫無反應,死豬當然不怕開水燙了.
他扔下手中的錘子,走回去把繪梨衣抱起來,沉默著,思考著,又像是腦海一片空白。
“現在發狠晚啦,如果提前半個小時你就能改變這個故事的結果,但那時候你在幹什麼?你在喝酒,在猶豫,在安慰自己。等到你下定決心了,已經來不及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放過到手的機會.這個世界上你喜歡的人固然不多,但喜歡你的人也不會多啊"
“好啦,現在留著你的174條命吧,我得不到它,可你也沒法用它交換那個女孩回來"路鳴澤還在那裏喋喋不休。
雖然是沒有任何主題的嘮叨和抱怨,可他的聲音那麼遙遠,聽起來就像吟遊詩人在爐邊吟唱的歌謠。
“閉"路明非輕聲說。
“你是哥哥你最大,你叫我閉嘴我就閉嘴咯。’’路鳴澤聳聳肩,把那隻手提箱放在路明非腳邊,“別隻顧著裸體的姑娘啦,她已經醜啦,不是當初那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了。當初她那麼性感那麼乖地睡在你隔壁,你不想著跟人家發生點什麼,現在緊緊地摟著又有什麼用?看看她留下的東西吧,我想,其中有些東西本來是要跟你分享的吧"
路明非把繪梨衣放在膝蓋上,打開那個紅色的小皮箱。出那麼遠的門,難道就帶這麼點行李?她原本可是要去韓國的啊,要在那裏開始全新的生活,拿著冰淇淋在巨大的海棠花樹下等人的,這麼點東西夠用麼?
箱子裏塞得滿滿的,路明非給她買的那幾件裙子被折得整整齊齊,以前常穿的巫女服倒是不在裏麵,除了穿著出門的羅馬鞋,還有白色的細帶鞋,頭繩、發卡、絲襪和緞帶單獨打包在一個塑料袋裏。再就是她最寶貝的那些小玩具了,還有一件很占地方的東西,居然是一本相集,如今這年頭相片都是數碼化的,居然還有人攢相集這種東西。
路明非打開那本厚厚的相集,才發現裏麵不是相片,而是明信片。都是東京的旅行明信片,上麵是東京天空樹、淺草寺、迪士尼、明治神宮…每一個路明非帶她去過的地方都有,不知道她怎麼收集來的。
因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路明非總是不願意跟她合照,所以她就收集了這些明信片來記住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
明信片背後寫著時間和簡單的話。
“04.24,和Sakura去東京天空樹,世界上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樹的項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宮,有人在那裏舉辦婚禮。’’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都是這樣蠢萌蠢萌的注釋,意思很簡單,修辭也很差,就是一個一張白紙的女孩在喜歡上了某個人之後的自我表達,每一句都試圖表達出“我喜歡某個人”、“我喜歡某個人’’和“我喜歡某個人’’
手機也在箱子裏,赫爾佐格大概沒想到這種白癡一樣的女孩也舍用手機,但正是這台手機泄露了繪梨衣的位置,連帶著暴露了他的計劃。手機屏幕上是愛媛縣的山,路明非的背影坐在夕陽下的神社旁,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偷拍的。路明非無聲地笑了,他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在另外一個人的世界裏都是那麼重要,原來不隻是他會看著另一個人的背影悄悄地出神。
他從箱子裏拿出裙子和鞋子來給繪梨衣穿上。她的身體那麼幹枯,套上裙子很容易,可穿鞋子襪子的時候就很糟糕了,她的腿和腳幹枯得像樹枝那樣,路明非隻好換了一件裙擺長一些的,這樣才能遮住她幹癟的身體,更像活著的時候。他把繪梨衣橫抱起來,讓她靠著井壁坐下,為她整理好頭發,再把那些小玩具一件件地放在她旁邊,有輕鬆熊、小黃雞、HellKitty和橡皮鴨陪著她,她大概就不會害怕了。
擺輕鬆熊的時候他無意中把這件小玩具翻了過來,看見底部的標簽,“Sakura&繪梨衣Rilakkuma",Sakura和繪梨衣的輕鬆熊。
他努力保持的鎮靜瞬間被打破了,用顫抖的手把每個小玩具翻過來看它們的底部:“Sakura&繪梨衣HellKitty"、“Sakura&繪梨衣cDDuck’’、“Sakura&繪梨衣cDKiiritri"、“Sakura&給梨衣cDKerr’’…所有玩具的標簽都被換過了,所有玩具都被標明是Sakura和繪梨衣共有的,整個世界都是他們共有的…這個女孩擁有的世界就這麼大這麼多,她第一次把這個世界跟人分享。
你以為她是公主她擁有全世界,可她以為她隻擁有你和她的玩具們。
路明非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跌跌撞撞地退後,很久很久才恢複平靜。路鳴澤抄著手站在背後看著,絲毫沒有上去安慰兩句的意思。
“交易達成,下一個174你拿去"路明非低聲說。
“是要交換這個女孩的複活麼?已經說了這件事我做不到啦,我隻能改變未來,過去的事情我無能為力。’’路鳴澤撓著頭。
“那就改變未來,去幫我把赫爾佐格殺了Smethingfrnthing,就用那個作弊密碼,我要lay的融合"路明非轉過身來,看著路鳴澤的眼睛。他那麼平靜,可眼裏似乎真有獅子要跳出來。
“100%的融合可殺不了赫爾佐格,殺死芬裏厄那次已經用了60%的融合,可赫爾佐格已經篡奪了白王的王位,白王之力豈止是芬裏厄那種弱智兒童的兩倍?’’路鳴澤聳了聳肩。
“沒事,你盡你的全力,剩下的交給我。’’路明非看向幹枯的源稚女,“那個人說他賭我贏,所以他把他的命換給了我,那我…也賭我自己贏"
“真棒!這才是我的哥哥啊!赫爾佐格算什麼?你才是有資格咆哮世間的怪物!當你怒吼的時候,諸王都隻有跪拜!”路鳴澤張開雙臂,狠狠地擁抱他,“Smethingfrnthing,1009c觸合…12倍增益!”
路明非靜靜地站在井底,頭發如瀑布般生長,指間、鼻尖、下頜,身體的每個末端都生出白色的細絲,這些絲把他和整口井連為一體。
根本沒有人擁抱他,路鳴澤仿佛根本就是一個幻象,路明非孤獨地形成了一個繭,繭中傳來戰鼓般的心跳。他生出的細絲把附近的屍體也包裹起來,這些早己沒有呼吸和心跳的人再度睜開了眼睛,赤金色的眼睛!
他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龍化,全身被鱗片覆蓋,雙翼刺破後背血淋林地展開,一個接一個地懸浮在空中,圍繞著路明非形成的繭,仿佛忠誠的武士,守護著皇帝的蘇醒。
“帶上你的千軍萬馬!雖然最終不免孤身奮戰!”高空中似乎傳來魔鬼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