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接班人(1 / 2)

在陳思盼和鄧文俊的接應下,蔣逸凡一行順利到達了雙嶼。

雙嶼在浙江寧波府以東海麵,為東西兩島對峙成雙,故稱雙嶼。雙嶼之南北俱有水道相通,水道入口處又有小山作為屏障,能擋風濤,可以說是兩島合成一天然良港,港內空闊二十餘裏,便是千艘巨艦也能容納!且腹闊口窄,易守難攻。與大陸的距離既不至太遠(太遠會妨礙貨物運輸),又不至太近(太近了官府盤查、圍剿的壓力會大得多),地理位置恰到好處。

自嘉靖五年,閩人鄧獠引番夷在此私市,至今已有十餘年!鄧獠的時代是雙嶼發展的第一階段——同時也是東海走私貿易發展的第一階段。在這一階段,中外走私商人零散地在大明沿海各個可以停船的地方進行物物交易,雙嶼隻是眾多走私窩點之一,地位尚不突出。

隨著走私貿易的發展,商人們漸漸需要一個合適的地點進行集中貿易,既免東奔西走之勞苦,同時也是節約交易的運輸成本。

在這個情勢下,雙嶼以其優越的地理位置與自然環境而受到了走私商人們的青睞,逐漸成為東海主要的貿易點之一,並開始產生了長據此地之管理者——即俗稱番舶主者是也。

至嘉靖十五年前後,閩人金紙老成為雙嶼的番舶主,以李光頭等為羽翼,許棟兄弟也是在這個時期成為金紙老的貿易夥伴,空前活躍了起來,徽商的勢力也逐漸趕上了閩商。此為雙嶼發展的第二階段——同時也是東海走私貿易發展的第二階段。在這一階段,走私華商們在大明近海的活動已極為頻繁。

不久,金紙老逝世,許棟、李光頭入主雙嶼,重新開埠。

許棟等到過南澳,在林國顯等的接引下徑往暹羅、滿剌加,娶了一個馬來老婆,與佛朗機人取得了聯係,得到了這些歐洲人的幫助,重新在雙嶼開埠,許棟成為番舶主,執掌雙嶼。從此雙嶼進入全盛時期——這也是東海走私貿易發展的第三階段。

這一階段裏,在內,東海私商集團的高層裏徽商已壓閩商一頭,在外,走私華商已不局限於大明近海,而是將觸角延伸到日本、朝鮮、暹羅、呂宋、滿剌加——即整個泛中華海域。在向外拓展的同時,走私商人和內地的聯係也比以前更加緊密,東南沿海的官紳乃至衛所官兵都開始與走私商人互相勾結,互相滲透,互相製約,互相控製!

而到蔣逸凡這次到達雙嶼時,這裏已有發展成為東海私商大本營的趨勢。東海走私商人與西來之探險者一起,在此修建了營房,備置了戰艦,逐漸發展成各種自治機構,運轉著這個自由的走私港口。東則大明、日本,西則******諸國、基督教歐洲,全世界的商船但凡能到達東海者,無不以雙嶼為目標。

蔣逸凡到達雙嶼時已是黃昏,未進港,便有兩艘海滄舟駛近問訊,聽說是同利商號的掌櫃,這才放行。入港之後,放眼望去,但見港內之西洋船隻、印度船隻、回回船隻以及中華船隻有如星羅棋布,不知其數,蔣、陳、鄧三人的船隊開了進去,也不過是猶如一片森林中多了幾株樹木,並不顯得很惹眼。

尚未登岸,早有一個留了兩撇胡須,腆著個小肚子,三十多歲,掌櫃模樣的人在碼頭候著,望見蔣逸凡從掛著同利旗號的船上下來,便問:“是蔣逸凡蔣老弟麼?”

蔣逸凡聽見這句話不免奇怪。眼前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哪有初次見麵就叫得這麼親熱無禮的?但仍然拱一拱手,正要問對方是誰,陳思盼在鄰船望見已經叫了起來:“張嶽掌櫃來接船了啊!嗬嗬,那我們就不用忙活了。今晚我們設宴給蔣先生洗塵,還請到時候務必光臨!”

他這麼一說蔣逸凡馬上明白眼前這人的來曆:原來這張嶽也是六藝堂出身的人,不過他離開較早,當年是和王牧民一起到李光頭處幫忙,他離開尤溪的時候蔣逸凡還沒去呢,所以相互之間沒見過。但二人都曾在六藝堂學習,算來是師兄弟,這份關係當真匪淺,故張嶽才會見麵就叫他“蔣老弟”。

這時陳思盼既發邀請,蔣逸凡還沒回答,張嶽已代他道:“多謝陳舶主的美意,不過李大管帶另有吩咐,隻怕蔣老弟上岸以後有得忙,不如下次再說吧。”

陳思盼和鄧文俊見他婉拒,不免微微皺眉,可張嶽抬出李光頭來,他們二人便不好強邀,道了聲可惜便各自去了。

張嶽既來,這卸貨、搬運的事情自有安排,不用蔣逸凡操心,他上岸之後與張嶽敘過師兄弟之禮,張嶽與他雖是初見,但見他執禮甚恭,也自喜歡,攜了他手,道:“貨物的事情交給底下人就行,走,我帶你到處走走,聽說你好酒,又會品酒,這雙嶼別的沒有,這各國的酒最多最全!好多泰西佳釀怕連北京城裏都沒有呢。”

蔣逸凡道:“大管帶不是有事情找我麼?”

張嶽笑道:“大管帶哪有什麼事情,托詞罷了。”

蔣逸凡道:“和嶽哥一起去喝酒自然是樂事,不過這陳、鄧二人在海上給了我們好大的麵子,又接引我入港,於情於理,我們都不應該對他們太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