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兵將號稱十餘萬,但並非所有兵馬都在通州,俺答聽說明軍大舉出城向通州開來,不敢怠慢,盡發通州兵馬約四萬八千人出城迎敵。
通州與北京城之間本有通途大道,大道旁有村莊房舍,這時早逃得精光了!雙方就在這一帶將大軍擺開,一方有步騎三萬上下,一方有人馬四萬有餘,雖有強弱之分,倒也不算懸殊,且明軍是主場,胡人身在客地,俺答心中將這個條件計算進去,便不敢小覷了對麵開來的部隊。
俺答策馬而前,在射程範圍之外舉目眺望,見李彥直所部氣象森嚴,核心部隊數千人尤其衣甲鮮亮,騎兵步兵相互參差,經過戚繼光編排的隊伍又頗齊整,與他見過的仇鸞的部隊大大不同,心想:“這想必就是大明的主力部隊了!”不敢貿然挑戰,先派了使者來問李彥直來通州幹什麼。
那使者單騎奔近,到了兩陣中線下馬,舉手走到李彥直陣中傳話,李彥直聽了俺答的問語後怒道:“爾等冒犯我大明京畿,竊據通州,還來問我幹什麼來?自然是來掃平爾等,奪回通州!”
那使者這時已入軍中,見將旗兩旁有鳥銃手護衛,旁邊兵將個個精神抖擻、威武不凡——兩隊鳥銃手是李彥直舊部中身經百戰的精銳,左右兵將都是萬一挑一武舉子,聚在一處自然威勢驚人,那使者不知李彥直的家底也就這些了,還道三萬人都是如此,心下便沒多少底氣,口中卻還強硬,道:“要打敗我們取通州,大帥你也未必有這個本事!不過我們在通州也並無久駐之意,我大汗已經派人入城請求封貢,你們也沒回應,怎麼就派兵來攻打了呢?”
俺答此刻雖兵臨北京城下,但他非但無滅明之誌,甚至沒有和大明分庭抗禮的野心,所求者利字而已,若大明皇帝肯開馬市、許朝貢,俺答也願意稱臣。
李彥直在兵部職方司呆了兩年,又去過西北,和許多到過蒙古的商人交流過,因此深知此節,正是如此他才知道和談可為,更知道怎麼談,這時俺答是知己不知彼,還摸不透大明的底細,李彥直卻是知己知彼,因此談起來便得心應手,便冷笑道:“自古請求封貢,哪有兵臨城下的規矩?我大明一時不防,被你們闖入京畿,如今兵馬已聚,便不許你們無禮!”
兩軍都要打仗了,他卻開口一個“禮”字,閉口一個“禮”字,倒像勝敗都不要緊,禮儀才是最重要的一般。不過這倒也符合華夏“禮儀之邦”的名聲。
那使者便問:“那大帥說該如何才合禮?”他搞不明白大明的官銜品級,因見李彥直統領大軍,威風甚重,故稱之為大帥。
李彥直道:“爾等須先退出古北口之外,再遞朝請之書,交給邊將,由邊疆遞交朝廷,內閣簽發,這才合乎禮儀。”
那使者說:“我回去問問。”便跑了回去,先將所見軍威跟俺答說了,又將李彥直的說法轉告了俺答。
俺答雖然闖到了北京城下,但他這次求封貢竟是頗有誠意,因讓使者回來跟李彥直說:“我們大汗願意遵守禮儀行事,退到古北口之外,但也希望大明能遵守承諾,要是不然,下次我們再來就沒那麼客氣了!”
這兩句話妥協中暗藏威懾,李彥直不卑不亢,卻道:“我大明****,幾時不守諾過?嘿嘿,若還有下次,那就不是我們守不守諾的問題,而是你們老不老實的問題了!不過到時候我們相見的地方也不會是在這燕山之南,而必然是在大漠之北!”
那使者嘿了一聲,卻也不在這陣前作口舌之爭,隻道:“那便請將軍退兵吧,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李彥直不肯退兵,說道:“哪有叫我們先退兵的道理?你們先退出古北口再說。”
使者又再回去,回來說:“我們要退出古北口得等幾日。”他這話倒也老實,俺答再有誠意,蒙古人要全體退出長城之外也得先通知各部,不是現在想退就能退的。
李彥直見對方退了一步,便也道:“那好,我給你們五天時間,五天之內你們退出古北口,然後遞交請開馬市、許朝貢的奏疏,我保證五天之內給你們回複。不過通州是運河終點,京師市井皆賴此處運來的菜蔬薪炭,自被你們侵占,京中百姓生活多有不便,因此你們必須在今天之內退出通州,另擇安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