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直到了天津,見所有大海船都被開出離岸數裏,可望不可及,怒火攻心之下從炮台上摔了下來,幸虧眾部將接著護著,才算沒事。
這時空蕩蕩的碼頭上,隻剩下一艘海滄舟,徐惟學心想這多半是對方故意留下的,便派了王清溪駕這艘海滄舟去徽碧落找主將交涉。
信如齋主動請纓,道:“不如待我去走一趟吧。”他想送王直送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要趁機走脫。
不想王直悠悠醒轉,卻叫住他說:“不可不可!信如齋你是從李三手下叛逃出來的,他對你恨之入骨!若是你去了隻怕回不來!”王直竟然還愛護著信如齋呢,因此不許他去,卻不知信如齋心中暗暗叫苦卻又無計可施。
那徽碧落上的主將卻是張嶽,王清溪見到了他就想罵他兩句背信棄義,但想想還是忍了下來,他想張嶽是李彥直的嫡係,不像徐元亮洪迪珍,對皇帝應該更加投鼠忌器,便又拿了嘉靖出來威脅,道:“李三公子要真這麼不顧皇帝的死活,小心日後落個不忠之名!”
張嶽心想我們要是受這威脅,前麵蔣逸凡風啟就不敲詐你們了,你真以為前麵做主的是洪迪珍徐元亮不成?卻笑了起來,說道:“王寨主,我張阿帥是生意人,不知什麼忠不忠的!”
王清溪大怒,叫了起來:“忠不忠你不懂,義不義總懂了吧!當初大夥兒把船隻都交給了你,那就是信得過你!如今你卻把船都占了,斷大夥兒後路,想坑得數萬東海男兒全死在這裏麼?張阿帥!你這樣造孽,將來小心報應!”
海上男兒或不講究忠孝,卻講究忌諱,張嶽一聽就不大高興了,道:“王寨主,何必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咱們眼下是各為其主,你何必詛咒我?再說,我也沒說要斷你們的後路啊。”
這句話卻叫王清溪大出意外:“你沒有?”
“當然沒有。”張嶽笑道:“我張阿帥是個生意人,沒好處的事情我做來幹什麼?”
王清溪見他不像在說謊,不由得喜出望外:“那好!張大掌櫃,若你肯將我們的船還給我們吧!讓我們得歸東海,那我們這幾萬條性命就都是你救的!今日得了你這場大恩,往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就算是兩軍對敵也罷,大家也都會記得今日的情分!”
張嶽一聽哈哈大笑:“王寨主,你這又迂腐了不是?一會跟我講什麼忠孝,一會又跟我講什麼情義!嘿嘿,我剛才都已經說了!我張嶽是個生意人!既然不愛虛名,也不講忠義!要談就談生意!”
王清溪臉色變的有些難看了:“生意?”
“對,生意。”張嶽笑道:“其實嘛,我也可以賣船給你們啊,不但船,連船上的糧食也一並賣給你們。至於價錢嘛,那也好商量。”
王清溪一問價錢,一張臉漲得像煮熟了的紅豬頭似的,原來真要按王清溪開出來的價格,東海群盜要想買夠足以回東南的船隻,非得把他們手裏剩下的金銀珠寶都吐出來不可!王清溪就要發作,卻又發作不出來,好久才道:“張阿帥,你……你宰人也宰得太狠了!”
“別說的那麼難聽,”張嶽笑了起來:“這是生意,生意。”
王清溪氣得幾乎要發狂,好容易平靜下來,便想了一個主意,希望留下一半,又道:“皇帝、景王和內閣首輔都還在我們手頭呢!若張阿帥你肯高抬貴手,或許我們出海之後可以送回其中一二人。”
張嶽一聽忍不住冷笑:“皇帝宰相皇子,我要他們來幹什麼?又不能當飯吃!我又不是人口販子!要兩個老頭一個男童幹什麼?”
王清溪見他絲毫不將皇帝宰相的死活放在心上,知道己方再沒有能打動他的籌碼了,無奈回到岸邊,將張嶽的要求說了,王直這時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群盜想到要把到口的肥肉全吐出來啊,誰舍得啊? 但是再舍不得,也得先保命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