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皇上皇(1 / 3)

李彥直帶了風啟並四五百人馬,便扣海州城,城門官趕緊出迎,李彥直急問:“太上皇在哪裏?”

“太上皇?”城門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皇……太上皇暫時住在城西劉員外家……”

才說完,便被兵將推喝:“帶路!”

李彥直命付遠去接管海州官兵,自己直撲城西,在城門官的帶領下到了那“劉員外”家,下令將劉府圍了,一邊高呼:“保護太上皇!”

然後李彥直才帶了倭刀手、鳥銃手要進去“護駕”,卻聽大門呀的一聲,有人笑道:“是李都督趕來護駕嗎?”跟著便見一個獨眼龍走了出來。

嚴世蕃!

嚴世蕃方脫大難不久,但經過數日調養,精神麵貌已複舊觀,李彥直見他臉含微笑,見到自己滿不在乎,心中反而打鼓,忙道:“東樓!太上皇無恙吧?快引我去參拜!”

他說著就要闖,嚴世蕃舉手一攔,臉上笑容不斷:“李都督啊,要見景王,何必這麼著急呢!”

“景王?”李彥直心中一揪。

“是啊。”嚴世蕃笑道:“陛下早已往南京去了,此刻在府中的隻有景王了……”

饒是李彥直眼下的定力已相當了得,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啊了一聲,嚴世蕃這話真是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但轉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吩咐周文豹“留下保護景王”,自己就要去趕嘉靖。但嚴世蕃卻一句話就把他留住了。

“沒用的,李哲,陛下不是這兩天走的,我們到達海州之後的當天晚上,陛下就在家父的保護下出了城,往南邊去了,隻是景王留在這裏等裕王的消息,這會……我看陛下已經到南京了吧。”

原來嘉靖到達海州之後,隻留下景王和嚴世蕃在這裏周旋,讓北京方麵以為他還在海州,自己卻帶了嚴嵩秘密前往南京了——若徐階李彥直一開始就知道嘉靖已前往南京,那所出的招數就勢必現在還激烈十倍。至於如何瞞過海州的地方官,或者幹脆就控製了這裏的地方官,以嘉靖、嚴嵩的能耐那可真是小菜一碟了。

李彥直本已奔出了七八步,這時才頓住了,回過頭來看嚴世蕃,三隻眼睛對望了片刻,李彥直便確定嚴世蕃不是在說謊。若真是如此,則現在再追下去也變得毫無意義了。他手裏隻有幾百人,接掌海州沒問題,但要是讓嘉靖和嚴嵩先一步到達南京並控製了局麵,那李彥直再到南京也別想進去了。所以在這片刻之間李彥直已知道必須等後續大軍都來了,然後再水路兩路並進南下,那時才有反複乾坤的可能。

“李都督,”嚴世蕃臉上的神情似乎寫著“勝券在握”四字:“王爺就在裏麵啊,你這樣過門不入,實在有失禮數啊。而且朝廷派你來護駕,你卻不管王爺,回頭論起來,卻也是個罪過。”

李彥直哼了一聲,真正到了十萬火急時,誰會顧得這些禮數之罪?隻是嘉靖若真的一到達海州就前往南京,那他現在再追也沒用了,不差這一時半會了,便跟了嚴世蕃入府拜見景王。但李彥直還是擔心嚴世蕃在故弄玄虛,因此仍讓風啟帶了人去追趕,風啟追出百餘裏,沒找到半點線索,這才回來。

拜見完景王隻是一個形式,之後嚴世蕃便邀李彥直在耳房“喝茶”,茶雖是好茶,李彥直這時也沒心情品茗,單刀直入就問:“東樓,太上皇是如何脫困的?還請東樓告知一二。”

嚴世蕃笑了笑說:“我們離開天津以後,便在海上遇到了一夥倭寇,跟著那夥海盜便到一個海島上呆了一段日子修船,那夥新來的倭寇,為首的卻是個叫玄滅的和尚,那和尚倒也識趣,見了陛下以後俯首參見,之後又勸說那王賊放了我們。還派了一艘海船將我們送到這海州附近,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此事和李彥直風啟等所料幾乎一致,至此李彥直才完全確定破山果然來了,他心裏牽掛著商行建的生死安危,就想著如何向嚴世蕃打聽才是。

“怎麼?”嚴世蕃卻不住地品嘖那他在北京時絕不肯入口的茶葉,好整以暇地說:“李都督不像這麼沉不住氣的人啊,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著急?”

其實換了誰遇到這事也不能不急,但李彥直被嚴世蕃一句冷嘲,卻猛地大笑起來:“我急什麼!太上皇名分早定!我有什麼好急的?”

這句話是告訴嚴世蕃:裕王已經登基,嘉靖已變成了太上皇,這名分已經定下了了,所以我不著急。

嚴世蕃見他大笑,也跟著笑起來——卻是冷笑!他的冷笑似乎是認為李彥直這大笑是色厲內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