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呂布(三)(2 / 3)

附近的村人不敢惹帶刀把子的,夜裏偷偷摸上來拾屍骸,白生生的骨頭拋了滿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家的,隻能抹著淚胡亂撿了些,拿回家供奉,個個苦不堪言,在背後吐著口水罵,“一群殺千刀的蠻子。”

“明明走投無路來投奔袁術公,卻如此囂張,還把咱宛郡上下放在眼裏麼?”郡中的官吏也對這支客軍多有牢騷。

他們煩惱,呂布實際上更是鬱悶。

昔日執掌長安軍權,天子於禦殿之上親封侯爵,武名遠揚的呂奉先,目前的處境並不妙,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窘迫地步。

長安時被李郭汜的西涼聯軍追殺過幾趟,兗州又輸給了曹操,現如今他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二千士卒,其中還有六百多號人缺了坐騎,隻能讓高順和堂侄魏續先統領著操練步戰。

小續子莽撞,一上戰場就如脫了韁的野馬。隻想著衝殺。瞻前不顧後,幸虧有股子驍勇地勁頭;大高保守,尚未交戰便考慮退路,遇敵先布防陣。靠陣勢層層推進,經常失了先機,不過老成穩重。這一大一小搭配得正好,但願能練出一營下了馬也能勝敵地精卒來。

唉,遙想當年。數萬鐵騎橫衝直撞,平地起烏雲似地,破陣破寨如拆頹牆,斬將奪旗似宰雞雛。手下將領個個都是能陷陣殺敵的好漢,何等的威風煞氣。天下無雙!

短短數年間,他的並州兵就變成了得寄人籬下地孤軍。

也不知是心懷顧忌。還是老袁家的人都這麼優柔寡斷,袁術的話說得含糊。隻托付宛城太守張勳傳來書信,言“溫侯稍安勿躁。暫且住下,萬事別愁,你的前程,我自有安排。”

但就是沒個準信。

“把老子逼急了,一狠占了宛城再說!”呂布心中也煩躁,在軍帳中吼道。

當然,隻是泄罷了,張勳是個謹慎人,每次隻送剛夠小十天吃嚼的穀米,羽箭軍械一概推辭說“本郡庫存也不足”,宛郡中地萬人守備呂布是不放在心上的,敢野戰,他一次衝鋒就能生吞活剮掉,但隻要據城而守,絕了糧食,他這點兒僅剩的家底就算完了。

馬上要過冬了,等雪降下來時,隻要袁術停了援糧,不寒衣,就能把呂布全軍上下活活給困死。

每月一點兒糧食,一點兒虛無縹緲的承諾,袁術就這麼把呂布給煎熬著,想磨滅這如虎似狼之人地心氣。

仰人鼻息的感覺著實難受啊,呂布脾氣暴躁,手下親衛稍有冒犯,無不立即拖出去重責軍鞭,直打得兩瓣屁股蛋血肉模糊像開了朵紅花,這煩惱地情緒也逐漸傳染到了全軍,人人都有些茫然不安,不知日後的出路,兵將地表情,都帶著幾絲無精打采,連旗幟都怏怏的。

比起旁人,李臣大概算最輕鬆悠閑地人。

這幾日下過幾場秋雨,整個營寨蒙上了層濕漉漉的味道,一清早山林子上就浮著濃烈地白霧,直到午時才被懶懶的陽光驅逐,李臣穿著身幹淨的文士袍子。髻上包著藍巾幘,正捧著一包裹手帕荷包之類的織物,小心地避開路麵上的坑窪積水,但兩隻鞋子還是糊滿了泥漿。

雉娘的囑咐,不管日後如何,現在人家幫了忙,多少得禮尚往來,雖然這些刺繡不值錢,也不知嚴姐姐看不看得上眼,怎麼也是番心意。

嚴苓自然是隨夫君住在整個土寨的主宅裏,修得像個小堡壘似地,整塊的青石頭牆,三人多高,就算寨子中有人作反,也能仗著牆高壁厚守住。

李臣在門口通報了姓名職位,沒一會,就有人帶他進去。

起初李臣認為按規矩,是要去大堂屋等候的,但引路的呂家親隨卻徑直領著他朝裏間走,嚇了他一跳,怎麼呂布也是堂堂大漢溫侯,家風再不嚴謹,也不該任憑外人在內院出入呀。

仔細問了下,帶路的還莫名其妙,“你不是要見夫人麼?已經稟告過了,夫人也有空閑,自然帶你去她的院子。”

敢情呂布就沒那種深宮後院鎖嬌娘的漢家習慣,這做派擱到世家眼裏,簡直就是土蠻子,敗壞風氣,沒點教養家規。

宅子內和土寨的風格一般,沒什麼樓閣小橋池塘之類的裝飾,幾間大屋子小院子,頗為樸實。

還有個四四方方的小校場,依著西牆而建,鋪著曬開的河沙,正熱鬧著呢,一群光膀子的漢子在互相角力,個個鼓著腮幫子,鼻息粗濁,臂膀凸著一塊塊腱子肉,吼叫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