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姐姐說,她求溫侯大人許了個倉佐史的官,月俸八斛糧呢,她挺不好意思的,連說委屈了你,本來還想至少給個二百石俸祿的官職,不過現下他們處境也不好,沒那麼多糧食來養僚幕,但好歹先掛上名號。”雉娘的腿傷日益康複,已經能自己起身,扶著牆走兩步了,炕上躺了不少時日,臉頰兒養出了幾分圓潤,手指頭點點,漾起窩淺淺的漣漪。
她正縫補著舊衣裳,嘴裏叼著線頭,含糊不清地繼續說,“其實就算隻有八斛米,過日子也不用愁了。”
倉佐史乃東漢十七級祿秩中最末等的官,換句話說就是管糧倉庫房的文職,職低位卑,但怎麼也是正兒八經的大漢官員,屬於那種世家子弟不屑一顧,寒門學士窮盡一輩子都難爬上的位置,比起曹黑子隨手給的那督稅吏一職,不可同日而語。
以李臣的布衣之身,這已經算很厚重的待遇了。
還有些話雉娘沒講出來,在她心裏,一直覺得自己禍害了李臣,好端端的功曹官身,假如不是為了她,擱現在,怎麼也是治中從事了,不至於為了養家糊口而奔波。
雖然兩人互相依偎,不離不棄的日子很美好,但她還是希望,漢子不要被她拖累,能遇到機緣,放開手腳,成為雄鷹,不被埋沒。
“你的腿還疼麼?”李臣猶豫了會,沒正麵回應。
“好多了。也許再過一兩個月。就不用拄拐杖呢。”兩人心有靈犀,雉娘似乎看出了李臣的遲疑,又說,“雖然是牽扯了些私人關係。但咱又不是貪圖什麼,以前你把平原治理得多太平呀,至少能一展才學,也不辱沒了嚴姐姐地恩情。”
她以為李臣有些男兒好漢地心氣,不願靠溫侯家女人的裙帶關係。走後門得官職。
“我臉皮沒那麼薄。”李臣笑笑,拿指頭親昵地彈了彈婆娘的額頭,責備她瞎琢磨,“你別操心了。我有主意的。”
真在呂布手底下但任官職,謀個出身?李臣搖搖頭。在眼力方麵他地確占了穿越的優勢,良禽擇木而棲。山猴子也曉得不去攀爬根底已枯萎,即將倒塌的大樹。明知道呂布沒幾年奔頭了,他難道會吊在呂家這棵樹上等死?
他看了看小媳婦兒充滿期盼的表情。沒有多說。
路到人前自然直,至少在雉娘的腿骨完全好利索前,他倆還得繼續留在這裏。
如果能順便還清欠嚴苓地人情債,那就最好不過了。
深秋的餘韻尚存,隻不過曠野的綠意漸漸淡了,山林中褐黃的落葉多了起來,老樹地枝葉變得稀少了,遠遠望過去,像人腦袋上點綴著三五禿斑,一行行南去的雁兒也很少能見到蹤跡了。
呂布地行軒就設在梧桐山腳下的一處土寨,依著矮丘而建,離宛郡五十來裏路,可能是以前哪家豪強據險自守地城寨,不知是舉族外遷躲避戰亂,還是失了勢被袁術抄了家,荒廢已久,隻留下空蕩蕩的屋房和破舊地寨牆,遠遠望過去,草木繁茂的山坡下,聳著一片非常紮眼地殘墟。
經過個把月的收拾,將快塌的地方重新修繕一番,把半人高,掩埋了道路的荒草鋤淨,這破敗的地方才變得喧鬧起來,有了些人氣。
軍中幾無存糧,全靠著袁術的援助,每人每頓最多三張餅,一碗菜粥,都是大肚漢,嘴一抹就沒了。
幸好這時候正是野兔拚命養肥膘備著過冬的時辰,毛皮泛著油光,胖得動作都不利索了,撞到這群射藝精湛,又缺葷腥油水的武卒手裏可算是遇到了滅頂之災,沒個把月,周圍的兔子就幾乎絕了跡,隻好把目光放到田鼠身上,但這玩意個子太小,又敏捷,難得射中,就算準頭好,一箭正中身軀,骨肉也碎了,隻能拿來煮肉湯。
周圍的幾個莊子也遭了殃,並州兵本就跋扈,不是哪家的雞鴨被順手拐了,就是剛碾平,預備冬播的田地被路過的騎士踐踏得不成體統還有件事差點引起了眾怒,軍寨附近的半山腰子上有座亂墳崗,年頭已久,野樹林子旁的空地上布滿了層層疊疊的土饅頭,墓碑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講究點風水的都說陰氣重,不適合大帥的武運。
呂布不怎麼信鬼神,但也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幹脆遣了隊人,把墳全挖開填平,這事幹得太不地道,除了豪強大姓宗族,普通的小戶人家哪占得了風水寶地當祖墳?屋裏有人亡故,還不是得送上亂墳崗,這一挖也不知掘了多少人祖輩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