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四百擊02(1 / 2)

“我接了個編劇的活,想自己幹。”這個理由讓羅敏覺得合理。這麼多年來,她覺得自己很了解這個家夥。聰明,有主意,知道自己要什麼東西。就是有時候不夠堅持,很敏感,有時候過於感性,和女孩打交道的時候略顯輕浮,但總體還是個正直善良的人。

“好啊,等你編出大作品看。”聽起來,辭職這回事已經達成了一致。

“寫這個戲我想出去封閉寫一段時間。”建明去冰箱拿了聽可樂,盡量把事說得很輕鬆。

“封閉多久啊?”羅敏知道有時候他開編劇會經常在郊區,一去一周。

“這個恐怕要三個月,因為中間還要討論。”這就是建明最終想出的策略,先把時間縮短,既成事實,再謀求拖延。

“嗯,每月要回爸媽家吃一次飯,電話隨時開著。”

建明聽了,暗暗高興,但仍然需要表現得很平靜淡薄。“那當然沒問題,又不是一去不回。”

多年來羅敏已經習慣了他的變化。從廣告銷售到廣告製作、再到編劇、影視製作,他就是個永不滿足,愛變化的家夥。

建明體會到羅敏寬容的好處了,但又為自己內心的小伎倆略感內疚。他就是向往無限自由了,在家裏待煩了,在這種不鹹不淡的婚姻關係裏待煩了,就這麼簡單。什麼三十歲危機,壓根兒就是三十歲欲wang。建明自我批判後,帶著股即將開始新生活的暢然。

他選了一個周一離開。走的那天,他去超市買了灣仔碼頭速凍水餃和辣白菜麵、統一鮮橙多、雞蛋把冰箱填滿,好似自己是個負責任的主婦即將遠行,牽掛家裏生活自理能力差的愛人。留下一張條子,“去工作了,有事打電話”。條子裏完全回避了他租了房子,不會經常回家的事實,語氣好像是下樓買菜去了。

越舒適,越難動筆。所以作家一有錢,就寫不出東西。建明租的是團結湖附近的小公寓,家電齊全,衛生間明亮,透過衛生間窗戶能看到遠處的朝陽公園。建明一住進來,邊撒尿邊看風景的時候,感覺有白雲蒼狗的覺悟感。

建明接的是一部描述抗戰英雄人物的現實主義作品。屬於主旋律,因此非常大的一個難點是要解決寫實和虛構之間的關係。由於是故事原型人物發生地政府投資的項目,因此傳統的兒女奇情、三角關係、美豔日諜等套路寫法都不能貿然使用。因為不但政府不答應,英雄的後人也健在。負責製片的北京公司老板告訴建明“一切要言之有據,還要考慮娛樂性”。建明覺得真是個悖論,不娛樂自己怎麼娛樂觀眾。

住下的第**,他買了百威啤酒塞滿冰箱,0.1的KENT整整一條。夜裏,他邊喝啤酒邊在網上閑逛,很盼望有人可以問他在幹嗎,可以借此介紹一番。可是沒人來問。建明看了幾部戰爭大片,想從好萊塢套點開場的經驗,發現中國的情況實在是太獨特,很難借鑒。真實的故事是地主家的烈性女兒,嫁給大戶人家前夕離家出走,機緣巧合地加入革命。抗日戰爭時期被派遣回鄉打遊擊,和家族之間產生很多糾葛,女革命家在民族大義和家庭小義之間做了抉擇,奔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