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月泫(2 / 2)

想當年,他在戰場上,氣勢如虹,橫掃千軍萬馬。而如今,天威盛怒之下,他卻隻能以最卑微的姿勢匍匐於地。乞求父皇,還他以清白。

見李璟沉默不語,他接著說:“父皇,兒臣已然是太子,有何理由去毒殺皇叔?兒臣又為何自毀前程?”李璟冷笑:“為何?朕也想知道為何!你是朕的長子,朕對你寄予厚望,可是你心胸狹隘,嫉賢妒能。即使你沒真的害過弟弟,你敢說,你從未嫉恨他們?還有你皇叔,他那麼溫厚良善,與世無爭,除你東宮之外,又有誰會去害他?!

”李弘冀苦笑道:“父皇何曾對兒臣,寄予厚望啊。父皇喜歡的,一直都是,兩個弟弟吧?不,還有二弟,縱然他已故去多年,在父皇心中,也是強過兒臣千百倍吧?”“你!……”李璟一時語塞。

他抬起頭,挺直腰杆。似乎撐起了,作為皇長子最後的尊嚴:“父皇,兒臣知道,六弟七弟,風雅俊秀,文采俱佳。是父皇的心頭好。而兒臣,在父皇心中,不過是一介武夫,不值一提。父皇一直覺得,兒臣冷血無情。可知兒臣,縱橫沙場多年,見慣了生死別離。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轉瞬間灰飛煙滅。難道還要善待仇人,讓他們再犯我大唐麼?”

“兒臣自知,因當年吳越戰俘之事,被天下人詬病已久。也由此,生出很多謠言。說兒臣鐵石心腸,嫉妒李從嘉天生帝相,意欲對他不利;又說兒臣為登大寶,不惜與皇叔為敵,甚至一度想要,加害於他。實屬無稽之談!兒臣是您的兒子,怎麼會冷血到,殘害骨肉至親?!”

李璟又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弘冀,朕知道,這些年,你為大唐,南征北戰,著實不易。你生母早逝,而父皇,很是虧欠於你。”

他怔住,含淚抬頭。父皇眼裏,亦有淚光閃過:“弘冀啊,朕相信你曾經真心疼愛弟弟。可是,你皇叔亦是朕的親弟弟啊。朕必須要,還他以公道!”

“你說你沒有謀害他,那你能擔保東宮諸人,你養的那些幕僚,沒有背著你,幫你掃除即位之障礙?!你敢說,這些年,你籌謀皇儲之位,背地裏就沒做過見不得光的事?你敢說,你皇叔的死,真的與你毫無幹係?若不是你,為登皇位不擇手段,若非你的縱容,你身邊那些人,又怎會任意妄為,無法無天?!”他被父皇問的,啞口無言。那份供詞,就在眼前。白紙黑字,簽字畫押。言之鑿鑿,不容抵賴。

他知道,父皇不會,再信他了……正如父皇所說,他那些幕僚,平日裏壞事做盡,保不齊見他得勢,怕李景遂東山再起,便打著他的旗號,買凶殺人!想到這裏,他冷汗直冒。諾大的東宮,竟無一人可信。他想,倘若她還在,此時必已入宮,與他共渡難關。

她曾對他說:“我,相信王爺。”彼時她眸中,星光點點。他臉上亦是,朗月清霜。誰曾料,此時的兩人,卻早已勞燕分飛,各自天涯。他被困頓於,這宮牆之內。而她,此刻於千裏之外,能否看得到,大唐今夜的明月?

他和她,因宿命結緣。從開始的相看兩厭,到後來的彼此成全。初見時,她的生性軟弱,實在難入他眼。他看向她,眉頭緊鎖,猶如看那,扶不起的阿鬥。他的狠厲決絕,也曾讓她驚恐不已,萌生退意。

然而時光百轉千回,原本不相幹的兩個人,卻因命運糾葛,纏繞半生。她追隨他多年,數度拒絕易主。

他亦感念她的忠心,誓將一世護她周全。然世事無常,他想不到,最終她竟與他決裂,從此遠走吳越。憶從前,他思緒飄零,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