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和流氓一樣,缺乏文化的熏陶和良好的教養,身上充盈著原始的野性和獸性。一般講,土匪缺乏用理智克製自己情緒衝動的能力,那是說他們的血液裏流動的是張狂的個體意識。如果因為土匪是不善規範自己的暴力團夥,就結論他們純粹是一盤散沙,沒有任何章法所約束的烏合之眾,是不合情理的。
實際上,約束匪夥的禁規是相當嚴酷的,因為土匪不具備那麼多的法律條文來定罪量刑。因此,隻要他們觸犯幫規禁令,處罰就顯得簡單而嚴厲,輕則斷肢,重則喪命。
當社會或其他因素使貧民離開家庭和親人為匪時,土匪團夥便以家庭的姿態展現出來,在這個新的家庭氛圍裏,家長式的統治仍然占居主導地位。聚集於這個家庭的各種類型的家夥,充滿著憤恨、野性,他們的心態,舉措表現出強烈的破壞性和擴張力。
所以,對於九龍堂,或者說是麵對所有的草莽英雄,孟有田一直很小心,他們愛得熾熱,卻也恨得入骨,那種帶有強烈反差的感情,那種暴力破壞的心態,都和他的心理有著很大的差距。
孟有田能夠留下來幫忙,更多的是出於私人的感情,以及抗日打鬼子的熱情。隻要能給鬼子增添傷亡,給鬼子製造麻煩,他便願意去做。但對於九龍堂的將來,孟有田卻並不抱有很樂觀的想法。物資、錢財充足時,生存條件寬鬆時,這支草莽武裝還能夠保持凝聚力和戰鬥力。一旦環境惡劣了,孟有田可不認為那些好漢能象八路軍那樣始終如一。
艱苦無疑將是敵後戰場不可避免的困難,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沒有信仰和精神的支持,沒有嚴明的紀律,就得不到民眾的支持。魚沒有了水,就會幹死渴死。而九龍堂也早晚會分崩離析,或是被敵人打垮。
但抱著盡力而為、不合則去想法的孟有田卻感到有無形的繩索把他拴得越來越緊。被別人信任,是高興、愉悅的事情,而對於一個負責任的人來說,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而這種壓力不是來自於別人,正是來自於柳鳳,她對孟有田的依賴、信任和服從,使孟有田沒有辦法不使出全部的精力和智力。
柳鳳很笨嗎?一個頭腦簡單,隻會騎馬打槍的野丫頭能夠統領幾百號人馬,能夠讓手下信服?盡管有柳老大和肖廣和的扶持,事情顯然也沒有那麼簡單。能夠獨領一軍,柳鳳作為一個女人,付出的要比男人更多。槍法、武藝是一方麵,臨機判斷、思慮計謀也斷不可少。
每個女人都不簡單,孟有田顯然忘記了這句名言。柳鳳外表大大咧咧,冷峻嚴肅,那是給手下看的,一個嬌滴滴的女孩是沒法讓手下敬畏和親近的。她的內心,也和大多數女孩一樣,有著自己的小心眼,有著自己處事的小詭計。
孟有田在給柳鳳出謀劃策,柳鳳也在時時刻刻觀察著他,琢磨著他。她記著肖廣和對她說過的話:聰明而強勢的女孩子要裝得愚笨軟弱些,象孟有田這樣的懶家夥才能為她多傷些腦筋,多出些力。所以,她對孟有田的言聽計從,並不是盲目的,而是孟有田謀劃得合理,沒有出現錯誤,沒有觸犯她的底線。